孔子的弟子來源很雜,有齊魯的小貴族,也有中原河內之間的落魄貴族,甚至還有一部分南國之人。
在諸多孔門弟子的奔走鼓噪之下,魯國發生的動亂很快就傳遍了中原列國。
魯國君臣不和,曲阜兵亂,魯侯姬稠奔齊求庇。雖說是魯公先動的手,但以臣逐君終究是大逆,列國的輿論自然偏向魯公姬稠。
這件事若是發生在兩百多年前,以魯國周公封國的特殊地位,天子的洛都八師必然東進平亂。
若是發生在一百多年前,有尊王攘夷、共衛周禮的大義在,齊桓公有義務派大軍南下泰山,送魯侯歸國。
若是發生在六十多年前,天下正值晉楚爭霸的最高峰,泰山南北之間,晉楚齊一場大戰必不可少,魯公順水摸魚或可重登君位。
可此事發生在前512年,晉國內鬥不休,楚國疲憊不堪,中原諸侯夾在晉楚之間無餘力出兵。
魯公姬稠唯一的希望就是齊國。
齊侯呂杵臼也明白這個道理,近幾日臨淄因魯侯的到來已有幾分烈火烹油之勢。除了齊魯之盟的輿論壓力之外,國中家族的蠢蠢欲動亦讓他煩心不已。
發兵擊三桓,送魯公歸國?
開什麼玩笑!
且不說以三桓的實力,齊國得發七八個師、加上後勤,至少得動員十萬以上的人力物力才有可能壓服三桓,送魯公歸位。
就算能打贏,最多獲得些許名望和部分錢糧報酬,實在得不償失。
再者,先征膠東、後討吳國,齊國這台連年征戰的戰爭機器急需休整。
在該休養生息的時候對一個實力不弱的盟友動手,這可不個明智的選擇。
至於齊魯聯盟,他呂杵臼盟的是魯國的實力與名位。實力上,多一個能幫他分擔南境壓力的盟友;名位大義上,有周公之國幫他搖旗呐喊,為之後的稱霸會盟造勢。
如今名利難以雙收,雖然有些糾結,但兩害取其輕,他選前者。
魯公一行人可以好吃好喝的養著,見麵就算了,畢竟是他理虧,萬一挨了噴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齊侯的避之不見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臨淄大小家族心領神會,紛紛將魯公使者、孔門子弟拒之門外。
唯有一人例外。
齊相晏子親至魯君下榻處,待了半日後告辭離去,直驅齊宮向國君進言:
“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產厚葬,不可以為俗;遊說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
鮮有人知道孔子和晏子聊了什麼,隻是自那日之後,孔子那筆直強健的脊梁彎了幾分幾近半駝,其門下弟子也是深居簡出,一時間臨淄輿情大減……
… …
孔子受挫於齊,孟子亦情難於魯。
夏諭能大致估算到齊國方麵的態度,也明白河洛周王室的無力,但他沒想到晉國會介入,而且介入力度還不小!
按理說晉國剛討伐完豫西、太行山區的幾個戎部,又因內部六卿相互掣肘,怎麼也不會有太多精力幹涉齊國眼皮子底下的魯國。
可晉國還是動了!
晉國趙、範二卿“奉晉侯之命”,率二師兩萬五千人先入周王畿,請天子詔命,全權處理魯國之事。
而後率軍東進,過鄭、越曹衛至大澤之畔築台,行使盟主之責,遣使至齊魯泗上,召諸侯代表來拜,宣“王室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