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雖說傷勢嚴重,但好在那把劍僅僅隻是刺在了胸口上,到底是偏離了心髒。蘇煜拖著他找尋了半天,才勉強在河水下流之處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山洞。
等林樾醒來之時,已經是三天之後。天色暗沉得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大布,他下意識地伸手摸索自己的佩劍,卻發現其正正好好放置在自己的身側。
林間還能聽見鳥兒撲扇翅膀的聲音,伴隨著滴滴答答的水滴聲,旋即撲麵而來的便是雨落後的清香。偶有火苗燃燒、木枝燃盡跌落地上的微響。
林樾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蘇煜。
身上的痛意似乎並沒有那麼大了,他捂著胸口,緩緩起身繞過堆砌在自己身旁的火堆,朝洞外走去。
洞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打在早已濕露的地上,濺起陣陣泥濘。林樾不由得被這冷空氣激得一哆嗦,視線越過眼前的坑坑窪窪,看向遠處正朝著自己走來的蘇煜。
他一手拿著一根細長的枝杈,一手提攥著一隻被淋得不成樣子的兔子,枝杈上插著一條肥魚,仔細看去,還能看見枝頭泛紅的血滴。
他竟還會野外捕食?
衣衫早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緊貼的衣服勾勒出蘇煜瘦高的身板,白皙的臉上掛著一綹濕透了的發絲,雨水順著發尾,倏爾劃過蘇煜的下顎,滴落在地上。
“喲!林將軍這是算好了今晚有肉吃,才肯悠悠然轉醒的吧?”
蘇煜揚起他那迷人的微笑,眼睛在林樾身上轉了兩圈,拎著一兔一魚從林樾身邊走過,微微低頭進入了山洞。
“感覺好點了嗎?”他翻搗著火堆,從牆邊角落裏拿過早上撿來的一捆樹枝,開始在火堆上架起支架。“林將軍這次睡得久啊,整整害蘇某擔心了三天呢。”
說著便將目光對上林樾,似是火苗在眼底閃爍,林樾立在洞口前也能看見蘇煜兩眼像是盛滿了星辰般,亮亮的。
他別過視線,緩緩走到蘇煜身邊坐下。
“我……竟昏迷了三天?”
若是府上的人找不到自己心急,怕是已經告訴了皇上。林樾凍得哆嗦,也學著蘇煜緩緩將雙手置於火堆上烘烤,眉頭卻在無意識地蹙起。
即便聖上先壓下自己消失的消息,但若有心之人乘此做文章,將祁朝鎮國將軍消失之事傳散出去,祁朝百姓因此恐慌事小,朝廷勢力、周鎮邊疆暗軍恐得此空隙難按欲望,蠢蠢欲動。
越想越急,林樾暗暗感受著自己的身體,又盤算著以今時這天氣,明日清晨是否可以啟程回錦安城?
突然鼻尖竄入一股饞人的肉香味,林樾回過神來,一條冒著熱氣、烤的嬌嫩的大肥魚正正擺在自己眼前。
“看在你是傷員又是為了我才受此重傷的份上,這條魚給你了。”蘇煜將串著魚肉的樹枝塞到林樾手中,騰出來的空手又去倒騰正在支架上轉著圈圈的兔子肉。
他眼皮甚至都未抬,右手因碰到了烤的火熱的木頭,燙得往懷裏一縮。
“將軍隻身尋找風漠質子遇險,被綾雨閣的人害了性命,生死未卜。”他微微一頓,繼而嘴角帶笑“此消息,怕是已經傳到了大祁朝廷的耳中。”
他倒是聰明,知此心意。林樾聞言看他一眼,嘴邊進食動作沒停,等著人接下來的話。
“將軍性命關乎大祁朝局形勢,皇上聖明定是在得此消息後選擇封鎖消息,再暗地裏派人尋找將軍。”他歪了歪頭,與林樾對視一眼,“這時候若是有人有所察覺,開始動作,那想來與刺殺將軍一事分割不開了……”
林樾細想蘇煜言間之意,半晌沒有回應。蘇煜似乎也已經習慣了林大將軍這沉默寡言的淡然模樣,轉頭看了眼洞外,輕輕出聲。
“這雨水怕是今夜就停了,明日我們便動身啟程吧。”
洞內雖然陰冷濕暗,但好在蘇煜此前找尋的樹枝較多,用來當柴火還是可以燃燒一夜的。
他們各自倚靠在洞壁上,雨水果然沒過多久便停了下來,蘇煜忙活了半天去捕食,現在眼皮打架倒是困得不行了。
“想來在下遇襲之事是在遇到蘇公子之後,公子是否想過,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林樾的聲音冷不丁的在空蕩的洞內響起,蘇煜臥在另一側,因此林樾並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可在篝火的微光之下,他還是看見了蘇煜單薄的身影在一瞬間頓住。
……
雨後的天氣確實晴朗了起來,林樾因為身上還有傷,睡得並不安穩。
他輕輕翻弄了一下快要熄滅的柴火,緩緩朝洞外走去。
自從五年前那次的安陽陂一戰,護衛軍全軍上下俱與安平侵兵殊死相戰。這些年來,自己好似再沒有受過如此重的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