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煜的身體很輕，林樾手上稍一用勁就將人提了起來。
二人悄無聲息地從後牆離開了穆府。
深夜裏的錦安城除了打烊回家的店鋪小廝，已不見任何小商小販。偶爾從深巷裏傳來幾聲狗叫，混有幾聲小孩的啼哭、女人的安哄和男人的斥責。
林樾將蒙麵的紗布扯下，隨手丟入一旁燃得還剩一點星火的火盆裏，那是錦安城裏客棧門口都會有的，用來給客人進門前跨的火盆——跨火盆消災。
盡管他已經刻意放緩了腳步，可蘇煜還是落在他身後。
“林將軍這次下水可發現了屍體？”蘇煜的聲音帶著戲謔，低低的從身後傳來。
林樾聞言一頓，停下腳步側身看他。等到蘇煜走到身邊，才故弄玄虛地搖了搖頭，“不是屍體。”
蘇煜那一雙在他麵前永遠帶笑的眼眸終於閃過一絲驚訝，盡管隻是一閃而過，可還是被林樾看到了。
他麵不改色，淡定地接了下去：“是屍塊。”
蘇煜眼皮一跳，竟然是屍塊。
他默默看了眼林樾腰間鼓起來的一處，原來是屍塊。
見人跟上自己，林樾腳步不歇，繼續往前走去。
“你潛進穆府，偷拿穆家的賬本，可是覺得他們賬本有什麼問題？”
蘇煜腰間墜著的玉佩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跟隨著他的步伐一步一搖。他悠悠地說道：
“穆家世代為禮官，總不至於沾染上什麼宿敵,這池中之人在穆府慘遭橫死，想來許是利益衝突。”
蘇煜沒有把話說全，但是林樾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利益衝突也好，宿敵索命也好，總歸是和穆家有來往的。而穆家為官為商這麼多年，賬本是查來往之人最好的途徑。
蘇煜略微沉思，輕輕抬了抬眼皮，又對著林樾補充道：“但是穆府設宴次數不少，進進出出的人很多，若是那種時候來訪者之間起了衝突，也未嚐不可。”
林樾晦暗不明地看了眼蘇煜，頓了頓，才毫無隱瞞的說道：“來之前我已經叫千星去查了今年穆府設宴拜訪的來者名單。”
話說完，人已經停下了腳步，側過身來站在了蘇煜的麵前。
蘇煜沒有料到林樾會突然停在自己眼前，他微微一怔。
隨後扯開一抹微笑，眼角彎彎地對上林樾那雙深邃審視的目光。
“林將軍果然英明聰慧……”
“蘇煜”林樾聲音淡淡，可蘇煜就是在這兩個字中聽出了冰霜。
“你來穆府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來拿穆家的賬本啊”他眉眼清澈，渾身上下就差寫出來兩個字——無辜。
林樾不動，盯著他的眼眸也分毫未動。
“為什麼？”
蘇煜瞳孔動了動，在林樾的眼眸中流轉。幾秒後，將目光緩緩從林樾身上移開。
他好像未曾聽到問話一般，隻是看著腰間的玉墜。半晌，輕輕地拿起來，低著頭說：“這是娘送給我的。”
林樾眼波一動，盯著蘇煜低垂著的睫毛。靜靜等著蘇煜的後文。
“也是她死前留給我的唯一的遺物。”他抬頭看遠處，嘴角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娘是風漠國的族女，風漠國帝王是我的舅舅。”
他忽而將頭轉過來看向林樾，“林將軍，你說一個無父無母的人在別國該如何才能立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