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殘、麻木、極欲、精神分裂。在無限的時間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消失對他們來說都已經是無法奢望的救贖和解放。
之後，他們都瘋了。或許在成為不死者的那一刻就瘋了。或許世上所有人都是瘋子，隻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區別。
不死者沒有資格得到自己的結局。
“你會體驗到無盡的空虛和恐懼。”
隨著生命一起無限延長的是思考和未知。
無限的思考使人窮盡無限的可能，那之後是無限的空虛；無限的未知使人看到無限的存在，那之後是無限的恐懼。
而空虛和恐懼都能讓人寧願選擇死亡。
“你會痛恨我，痛恨我讓你成為不死者，痛恨我沒有強行阻止你。”
一點一滴的埋怨乘上無限大的時間。為了暫時地排解空虛、遺忘恐懼，對一個人毫無邏輯地堆積憤怒和仇恨，用無止境的負麵情緒來打發無限大的時間。
“你會千方百計地尋找離開的方法，為此不擇手段。”
我們都是旅者。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是旅者。
旅者總有回家的一天，而不死者則是被束縛在異鄉的旅者，永遠地。
“即使如此，你也想得到不死之身？”
“是的。”
簡短而堅定的回答。莉亞仿佛看到了無數個各不相同的世界裏的Eriya因各不相同的原因成為不死者的場景，隻覺得心如刀絞，無數詞句堵在喉嚨裏，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方源。你和我一樣聰明，也一樣愚蠢又短視。”
她抹淨方源臉上的血跡，把她緊緊摟進懷裏，聽她越來越輕微的喘息，把將死之人的體溫刻進記憶中。
“記住這一刻，方源。記住生命行將消失的這一刻。你將無數次地見證，卻再也無法體驗。”
“……無助，恐懼，茫然，這麼多負麵感情嗎，似乎還看到了走馬燈……好的，我記住了。”
“嗯。你忘記了自己的生命將要消失的感覺之時，也就是你不再是方源的時候。”
“安心。那時候到了的話，至少我還有你呢……真理……”
“這是當然。我會抱著瘋狂的你，直到我也陷入瘋狂。”
“這能算告白嗎……哈……吊橋效……”方源的意識開始模糊了，“……唐……”
“——所有不死者，都是不可名狀的怪物。”
黑色的海嘯從虛空中湧出，吞沒了緊緊抱著方源的莉亞和她懷裏的少女。
黑之海裏隻有相擁的她們。
莉亞在方源耳邊輕聲問：
“最後問一遍。方源，你害怕嗎？”
“怕……我怕……得要死……”
“既然怕，為何接受？”
“我……用無限長……的時……間，找到克……的方……法……”
“當真？”
“【直到……生命……終……結】……”
“……笨蛋，你的生命已經無法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