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學子們陸陸續續地歸家了,這條街上的熱鬧也漸漸散去了,攤販們要麼撤了攤子,要麼換了地方,這個時辰,北街最是熱鬧。

部校是薑氏部曲的最高長官,掌管薑氏兵馬,與族長一武一文共同治理薑氏城。

燈光之下,姬南初看向薑鬆煒,他身量極高,肩寬腿粗,穿一件墨色的常服,頭戴紫毫帽,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四十歲的年紀,一雙眼卻亮得發光。

一個三歲的小娃娃看到自己沒有絲毫的恐懼,薑鬆煒垂頭看向她:“你為何不向我行禮?”

姬南初扯了扯他的衣擺。

“嗯?”薑鬆煒不解。

“你太高了。”姬南初仰頭看著他:“這樣同你說話太累了,你蹲下!”

“哈哈哈!”薑鬆煒又笑了起來,順從地蹲下身子,看向她:“好,那我現在問你,你為什麼不向我行禮?”

“因為你不辨是非!”姬南初突然說道。

她這句話說出口,全場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人人都知道薑氏城中除了氏神,最尊貴的就是族長,可是掌管兵馬的部校大人,就是族長見了都要禮讓三分,一個黃口小兒竟然說他不辨是非。

姚眉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部校大人,稚子無狀,還請大人恕罪!”

薑書玥和薑維也哆哆嗦嗦地跪下了,部校大人是比族長更恐怖的存在,聽說,部校大人可以力舉千斤,曾經在戰場上親手撕碎了敵軍首領,他的武器都是用敵人的鮮血擦拭的。

果然,薑鬆煒的臉色變了,他沉下了臉。他一生功勳卓著,使得外族不敢來犯,卻在此處被一黃口小兒指責不辨是非,若是他真的不辨是非,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即便這小兒長得如一個雪娃娃,說出如此冒犯的話,也使他不悅。

“他們喊你部校大人,想必是一個了不得的大官,今日校場騎射,我阿姐被人陷害,你不管不問已是不辨是非。我阿姐是女郎,校場受傷,衣衫汙穢,也並未得大夫醫治,明明你一句話就能解決,為什麼要視而不見?”姬南初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說出的話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所有人都定住了,這個小娃娃是在詰問部校大人,真是膽大包天。

跪在一旁的姚眉都要哭了,南初今日不會給家裏引來滅頂之災吧:“南初,休要胡言!”

薑鬆煒沒有否認:“是,今日校場上的所有這些事我都看在眼裏,我知道有人故意在草料裏下巴豆讓你阿姐丟醜,但是,她明知道今日要考校騎射,卻沒有看好自己的馬,如果上了戰場,馬就是自己的戰友,她自己對戰友都不上心,難不成戰友能為她爭光。還有,她受傷,為何不告知教諭請大夫?全因她生性懦弱,不敢聲張,就算被人欺辱也不敢反抗。這世間,強者為尊,氏族之爭如此,學子之爭亦是如此。”

姬南初微微眯起了眼睛:“部校大人,你不會老嗎?”

“什麼?”薑鬆煒一愣。

“你老了怎麼辦?到時候你舉不起刀劍,上不了馬又如何?”姬南初的聲音似乎都帶著寒氣:“到時候我就能把你踩在腳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