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殿的最高處,整個薌箬湖盡收眼底。

兩位公子坐在窗邊飲茶交談,也被湖中的琴聲吸引了,直到那激昂的琴音停歇了,兩人才繼續說話。

姚熹著白袍,不染纖塵的模樣,隻是此時他眉頭緊鎖,眼中鬱鬱:“族長下發此等告示,可有考慮過族人?為了給幼子結陰親,竟然用半座龍尾山做聘禮,如此大張旗鼓,是完全沒有把氏神放在眼裏,我要見氏神。”

坐在姚熹對麵的是一位黑袍公子,他雙眼無神,眼底有一片烏青,隻有剛剛聽到琴音時,才綻放一絲光亮,此時,又恢複成木納的模樣,竟然連聲音都沒有半分精神的模樣,未語先咳,待咳嗽了好幾聲,才開口,語氣中有著淡淡得自嘲:“莫不是你以為我就能見到氏神?”

姚熹大驚,接著是大怒:“你是氏神的使君,這九州天下,斷然沒有這等無稽之事,連使君都不能見氏神,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著黑袍的男子正是姚氏神的使君,姚延囷。

姚延囷無奈地笑了笑:“從去歲開始,不僅僅是你們,我也不曾見過氏神。”

姚熹纖長的手指微微攏起,關節處微微泛白,雙眼裏竟然彌漫著膽怯。上陣殺敵的部校大人,即使麵對敵軍的千軍萬馬也不曾皺一皺眉頭,現在,他卻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升騰,他,怕了。

“氏神還好嗎?”姚熹的聲音裏有他都沒有發覺的顫抖,他們剛剛屠了傅氏,而姚氏的氏神也出了問題:“是氏神不願意見我們嗎?”

姚延囷垂目。

“姚延囷,你說!”一向心高氣傲的姚熹麵露乞色:“你說,是氏神不願意見我們嗎?你最後一次見氏神是什麼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的問話劈頭蓋臉地朝姚延囷砸去,他隻是沉默不語。

姚熹捏住手邊的茶杯,白色的薄瓷在他手中碎裂,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

姚延囷大驚失色,立馬掏出帕子要去幫他止血,麵色慌亂不忍:“你這是做甚?”

姚熹卻避開了他的帕子,一臉寒光:“姚延囷,你說,你最後一次見到氏神是什麼時候?”

姚延囷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手上,拿著帕子的手微微顫抖:“我說,我說,你先止血!”

姚熹怒目而視,直接把手放至身後:“你說!”

姚延囷閉目,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半年前,姚璋下葬那日,族長與氏神發生了爭執。”

姚璋就是族長最疼愛的幼子,半年前因病而亡。

姚熹心尖一顫,發覺渾身發冷,連聲音也有些發緊:“族長與氏神爭吵,為何事爭吵?”

姚延囷麵色複雜,可是在看到桌角的血跡之後,還是把一切托盤而出:“族長要氏神用神力替姚璋續命!”

轟隆隆!

突然一陣驚雷在天空炸裂開來,姚熹感覺自己已經被劈得四分五裂了,他麵上驚惶不定,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你說,族長要氏神用神力替姚璋續命?”

姚延囷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姚熹突然騰地站起身,他的理智已經被怒火燒得精光,什麼修養,什麼風姿,什麼儀態,全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怒吼:“他怎麼敢,他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