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侯。

在四折山水雲煙的畫屏麵前,西衍先生的手中執著驚堂木,如一棵青鬆般巍然而立。

“在那一霎,整個校場似乎陰陽倒錯、晨昏顛倒。在眾人回過神時,‘無罅飛光’已經收劍入鞘,失重一般的眩暈感卻仍在持續。”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宛轉承合。

丹恒要了一壺鱗淵春,在席上坐了下來,聽著西衍先生說書。

“——這一劍削去了時間。”

隻是,丹恒卻沒有怎麼去細聽西衍先生的說書,而是偷偷地去瞥了一眼他們身邊的那桌子茶客。

看裝束,那桌子的茶客都是化外民,似是千裏迢迢地來到了仙舟做生意的行商。

“欸——真是倒黴。”一個男人看起來是完全將茶當作是酒了,一口悶了一大杯子,歎了一口氣,“羅浮可從來都沒有出過這樣的事。”

“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身邊的那個瘦削的高個子看了男人一眼,抿了一口茶,“真是的,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羅浮。”

丹恒輕輕地抿了一口鱗淵春,思索起他們的話語來。

玉界門被關閉,化外民被強行滯留於仙舟。

羅浮的危機,到底演變到了何種的境地?

隻是,就在丹恒沉思的時候,一陣喧嘩的聲音響起,就像是一顆石子被投入了無風的水麵。

驚呼聲、哀嚎聲和呻吟聲不絕於耳。

丹恒和溫允禮走出了不夜侯,看到了宣夜大街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了,到處是擠擠攘攘的人群和瘋了似的亂竄的身影。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見了那兩個墮入魔陰身的雲騎軍。

“魔陰身。”丹恒憤懣卻悲哀地說道。

那些豐饒孽物還能夠看得出人形,隻是他們的渾身上下都長滿了銀杏的枝葉。

在它們大開大合的攻擊之下,宣夜大街戍守的雲騎軍竟然都不是它們的對手。

【“這就是‘魔陰身’嗎?六塵顛倒,人倫盡喪——”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合時宜,但是,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魔陰身’不會是銀杏樹成精了吧?”

“弱弱的舉手,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該死的!怎麼沒有人報備到十王司!”一支雲騎匆匆趕來,為首的那人看著在大庭廣眾之下墮入魔陰的昔日袍澤,憤怒地喊道。

雖然他們曾經是豈曰無衣的同袍,但是墮入魔陰者,便為豐饒孽物。

“該死的!”他咒罵了一聲。

那些死去的魔陰身士卒在銀杏葉的環繞下,煥發出了新生。

銀杏葉簌簌地落下,打著旋兒飄在它們的周圍。

它們的攻擊也愈發地狠厲。

【“這就是‘豐饒’的力量嗎?”

“不死不滅,這還怎麼玩啊?”】

溫允禮看著墮入魔陰身的士卒,神色中含著慶幸。他在心裏瘋狂地安慰自己,幸好,幸好,自己隻是短生種罷了,是不會墮入魔陰身的。

“呆子,做什麼呢!”丹恒忍住了自己想要將茶盞甩到溫允禮臉上的衝動,“快走了!”

十王司的人應該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