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流站在陛階之上,黑紗覆目,身姿如青鬆般峻拔,周身的寒氣肅殺,如凜冬的霧凇。

丹恒看著她,神色一時恍惚。

他在丹楓的記憶裏是見過鏡流的。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從徹立千丈的高崖上望去,步離人的艦隊渺小如螻蟻。

兵燹起,火光逐。

鏡流居高臨下,一劍斬落,劍光如月光,刹那生寒,將那些艦隊之上的步離人都凍成了冰雕。

寒冰熠熠,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寸一寸地崩裂。

……

“丹恒——飲月?”鏡流看著丹恒怔怔的神色,微微訝然道,“你竟然還記得我?”

丹恒也回過了神,他看著鏡流覆目的紗綾,慢慢地說道:“鏡流,被譽為‘無罅飛光’的前代劍首。”

“是。”鏡流突然笑了笑,隻是在她的笑聲中,滿是抑製不住的悲意和放肆。

“許是龍師利欲熏心,覬覦龍尊之力,瞞天過海。”她頓了頓,冷冷地哼了一聲,“褪鱗之刑——”

【“什麼!她剛剛說什麼,什麼之刑?”

“‘褪鱗之刑’——是我理解的那個‘褪鱗’嗎?顫抖ing。”】

……

穆延鋒緊緊地攥著拳頭,聞言,他一下子就將拳頭砸在了麵前的茶幾上。

魏勁遒戰戰兢兢地看著他的動作,又心疼地瞥了一眼被他一拳頭掀落在地、碎成了渣渣的青瓷茶盞。

“延鋒啊——”他小心地喚道,生怕挑起了穆延鋒那根敏感的神經。

隻是,穆延鋒卻不理睬他的老上司,雙目通紅地盯著直播間的畫麵,手腕青筋暴起,粗糙的長滿了繭子的雙手也被飛濺的碎瓷片隔開了淺淺的傷口。

“我早該想到的——”他喃喃自語道。

穆延鋒想起了初見丹恒的時候,他小小的一隻,蜷縮在廢棄倉庫的角落裏,整個人都怯怯的,手腕和腳裸都是陣眼,鮮血黏黏糊糊地滯留在他的傷口。隻是那時候他的衣袍寬大,遮住了他的身軀。

在醫院的時候,丹恒的主治醫生也很是驚奇地說道,他能夠活下來真是福大命大。

穆延鋒憤憤地又在那個可憐的茶幾上砸了一拳,在玻璃上留下了蛛絲般的裂紋。

他自是心疼那個孩子的。

茶幾的裂紋如蛛絲,隻是在他和魏勁遒都沒有看到的地方,微微地泛起了水紋。

……

“那,你要先去迴星港,還是工造司?”丹恒問道。

鏡流站在神策府前,神色懷念地說道,語氣很是悵然。

“不如,你來選吧。”聞言,鏡流歪過頭,看著丹恒,認真地說道。

“迴星港?”丹恒試探性地問道。

丹楓的記憶並不完整。

不過,千帆競發的迴星港,和金人囂囂的工造司,他倒是經常在丹楓的記憶裏看到。

“迴星港?”鏡流念叨著,說道,“也好,溯七八之月,迴三五之星,嘒彼小星,維參與商。”

也許是憶起了故人,她的語氣也添了涼薄的悲意。

“鏡流——”

“不必多言。”鏡流噓了一聲,頗為驚詫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丹恒。

至少,我擁有情感,還可以去追憶,去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