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一片片的羽毛，落入了丹恒的眸中。
那是一片浩渺的汪洋，陽光傾泄成了一湖金翠，流光織錦。
俯瞰於水波之上、潮湧之間，丹恒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巡遊於海底。
那個身影遮天蔽日，就像是Z國神話中的鯤鵬之種，不知其幾千裏也。
“我現在的視角，是誰？”丹恒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氤氳了，濕漉漉地盈著水汽。
就像是一曲恢弘的史詩，丹恒看著那個身影在廣袤無邊的汪洋中巡遊，激起了千丈高的浪花和波濤。
那是龍——天淵萬龍之祖，“不朽”的星神。
丹恒的心中突然升起了這麼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現在看到的，是誰的記憶？
他的麵色驚疑不定。
“記憶”星神浮黎——還是“終末”的星神，末王？
丹恒心中又驚又喜。即使他再怎麼和過去訣別，也改變不了那個事實——他是飲月龍尊的轉世，是不朽龍裔，持明族人。
他能夠親眼一睹“不朽”龍的風采，怎麼能夠不驚喜呢？
如果叫那群龍師知道了，他們會瘋的吧。
但是，畫麵一轉，滄海桑田。
有一天，災厄終於是降臨了，血色暈染了整片汪洋，腥氣彌散千裏不絕。
龍翹首看著遠處的水天一色，神色平靜地可怕。
對於這一刻的來臨，祂看起來早有預料。
祂在坦然赴死。
即使祂的鱗片零落，傷口猙獰如鬆針；即使祂的身軀染血，依稀可見森森白骨。
突然，祂衝著岸上揚了揚腦袋，看祂的神情，就像是在笑，還笑得那麼肆意和狂妄。
丹恒隻覺得一股莫大的哀意湧上了心頭。
記憶的主人看起來是認識龍的。在看到龍的回首的時候，祂冷靜的假麵瞬間破碎，祂幾乎是瘋狂地想要衝過去。
隻是，丹恒在身上竟然覺出了幾分束縛，就像是有著無形的鎖鏈，在阻攔著祂的動作。
祂寸步不得前進，隻是眼睜睜地看著龍的隕落。
丹恒看到龍的身軀慢慢地沉入了海底，就像是一頭巨鯨失去了生機。
有言道：“一鯨落，萬物生。”
丹恒倒是覺得，“一龍隕，萬物生”，也是頗為貼切的。
他看到在龍沉入海底的時候，祂的血肉被一寸一寸地消融，隻剩下了森森的骨架。
在祂的血肉中，新的生命誕生了。
魚蝦噬咬著祂的血肉，從腐蝕的氣息中蛻變；甲殼鑿穿了祂的骨架，從沉眠的死寂中新生。
一龍隕，萬物生，不過如是。
不知道過了多久，丹恒看到了一隻鞘翅目的蟲子來到了這裏，撕裂了繁育的命途。
他看到了——
……
浮黎看著祂手中的憶泡被祂暴力地拆解，露出了一個不讚同的神色。
不過，祂也並未多說什麼。
畢竟，浮黎和祂，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一條繩上的蚱蜢，也沒有必要爭個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