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迷修在十七歲那年繼承師父的騎士封授之後便很少做夢了。

有時候難得入夢,也隻是站在那裏,回望曾經在騎士團的時光而已。

在騎著機車又一次奔波之後,安迷修找了處較為安全的地方歇下,伴隨著幽冷的月光和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安迷修閉上了眼睛。

……

……

正午。

安迷修站於人群中央,他恍惚的看著,周圍的人跪在地上,向著麵前血淋淋的十字架上捆綁的人,抬頭仰望著,講述著:

“神啊,我們為您獻上祭品,以重求眷顧”

“神啊”

“偉大的創世神啊”

“求您,求您,收回神罰,收回神罰吧…”

“求您”

“求您”

“……”

“為什麼?!”

“為什麼?!!”

“……”

“……”

“……”

看啊,

他們是那麼的“誠懇”,那麼的“忠誠”,

他們用極為卑微的語氣訴說著對神明的懇求,

他們的臉上麵無表情。

他們一遍遍的懇求著,一遍遍的祈求神明的饒恕,

…他們從未得到回應

從始至終,

神明都未曾聆聽,

又怎麼會有回應呢?

他們撕下了虔誠的麵具,

他們不解、憤怒、不甘、怨恨,

他們一遍遍的問著,

而回答他們的唯有寂靜。

……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他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

他不會…不,是不能動,也不能說,他隻能站在那裏,

……即便他想做什麼。

…………

是錯覺嗎?

安迷修想,

他似乎,在他們話語後聽到了很輕的一聲——

“嗬。”

那聲帶著恨、帶著嘲諷的輕嗬,就這麼,被風帶著,進入了他的耳中。但隨即,輕嗬變為笑聲,逐漸癲狂,逐漸變小。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滴答。”

一滴血落下。

……

場景變了,

安迷修站在了竹林裏。

青翠的綠竹生長茂盛,似是在盛夏。

悉悉索索的蟬鳴混雜著腳步聲在這個寂靜的竹林中顯得格外清晰,細碎的微光從葉尖流露。

雖是微光,卻足以點亮前行的路。

一團紅晃住了安迷修的眼,那是已被點燃的,被火光照紅的火把。

在這片竹林,一群人拿著火把急匆匆的走著,為首的人還拖著一個孩童。

是的,你沒看錯,

是“拖著”。

每個人的臉上多少帶著驚恐,他們一並停在了一個井前,

然後,將那個孩童,扔進井裏。

“終於把那個怪物處理掉了。”

“她死了嗎?”

“應該……?!”

“動……動了!”

“她動了!”

“她爬出來了!”

“那個怪物死不掉的嗎?!”

“快!快把火把扔過去!快!”

“燒死她!”

“燒死她!”

“快!”

那是具怎樣的身體?

雜亂如枯草一樣的頭發粘連在女孩的臉上,破損的衣服掛在她的身上,露出來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有的地方甚至還在滴血。

可不過片刻,破開的皮膚與血肉重新粘黏在一起,忽視那淡淡的棕黑,一切就像新的一樣。

鮮紅的血液混雜著井水滴落在地,暈染出一片暗色。

掉落在地的火把點燃了周圍的植物,火蛇開始四處遊走,吞噬著這片林地。

他們恐懼著死而複生的她,

愚昧的試圖徹底殺死她,

卻不知,

這是在自掘墳墓。

火光點亮了這裏的夜空,

也點亮了她猩紅卻也了無生機的眼。

噓……

別出聲,

她看見你了。

……

當火焰攀爬到安迷修身上的時候,他醒了。

與此同時,右手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猙獰的裂痕泛著紅光蔓延在小臂處,甚至還有向上的趨勢。

不祥的氣息纏繞在周圍。

“又要換卷新繃帶了……”安迷修一遍想著,一遍熟練的為手臂纏上新的繃帶,並調動體內的元力去壓下蠢蠢欲動的詛咒。

關於剛才的夢境,安迷修已經記不清了。

清晨的光照在這片土地上,又一晚過去,騎士的腳步不會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