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霜雪的空間,落下一滴水墨,滑過少年的眉眼之間,留下一道殘影,不做停留地浸入腳下白雪皚皚的地麵。
少年汪蘇,半蹲著身體,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墨水似有靈性,如魚得水般迅速逃開。
距離十步之遠,墨水從地麵升起,如璀璨煙火,四分五裂地炸開。
飛濺的墨水重新彙聚,化成一個栩栩如生的塑像。沒有過多的顏色裝束,一黑一白,與這一方天地形成鮮明對比。
塑像的模樣,便是少年的模樣。
“你好。”
塑像的聲音無情無欲,卻能響徹這一方天地,少年聽的格外清楚,好似穿過心間。
“你是何人?”
“本即為己,心即為欲,吾即是汝,汝即是吾。”
汪蘇又問道:“何以說你我之間,同生本命?”
“非同生本命,汝即死,吾尚存。”
“那你為何邀約我來此?此為何地?”
“此地名曰:方寸,你我唯一溝通的橋梁。非吾邀之,象由心生,吾由汝生。因惑而來,解惑而去。”
汪蘇,思量著眼前的塑像,這塑像所言,不可不信,不能全信,話裏話外,皆是虛幻,沒有一點真實性。既然是為因惑而來,解惑而去,這般神通。我便問問它那場夢境之事,讓它幫我解解惑。
還沒有開口詢問,塑像已經知曉少年的想法。拂袖之間,這一方天地,化作那時夢境的景象。塑像化作墨色線條將這一方天地分為兩塊。
對立的一端,浮現出三個各有不同的水墨塑像,仿佛一家三口。母親坐在院子裏,幸福地織布縫衣;父親彎著腰,有節奏的拍掌,正在蹣跚學步的小孩,便會以雙腳為支點,緩緩起身,穩定重心後,一步一步地向父親,走去。
汪蘇揚起一抹微笑,沉浸其中,享受著這個家庭的幸福美滿。
孩童被高高抱起的一刻,麵前景象如雪融化,這一方天地回歸平靜,墨水再次變成少年模樣的塑像。
意猶未盡的少年,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煙消雲散,來不及感歎,新的景象出現在眼前。
六名六七歲的孩童把酒問青天,於庭院之中共拜一棵老槐樹,結為兄弟。
往事的一幕幕浮現眼前,汪蘇終於明白其中之意。那是我的記憶?墨色塑像正在將回憶,重新演繹到我的麵前?為何它會知道這一切?
最後一幕,墨水重新化作白衣少年的模樣,一間亭子拔地而起,中間擺布著一局棋盤,黑子已經落入棋盤星位。
墨色塑像緩步來到棋盤麵前,作揖邀請汪蘇進亭對弈。
汪蘇移步前往亭子,四指齊平並攏還禮,隨後盤腿坐下,落入一枚白子,棋局正式開始。
虎豹之勢,豺狼之險。
居高者,不以生民立命為憂。
響馬者,不以燒殺搶掠為命。
流氓者,不以落草成寇為生。
富庶者,不以欺壓削榨為榮。
蒼生者,
臥而修身養性,立而自在逍遙。
高堂廟宇,國泰民安為口。
布衣白丁,生活瑣事為常。
此之謂,大同社會。
棋局至半,汪蘇投子。
“我輸了。”
墨色塑像搖搖頭,“敗?何以為敗?”
“投子認負,非敗也;敗而不思,乃敗也。”
“汝即知理,安不思量?”
“思量,思量,何以思?何以量?”
“千裏足下,此為思。思而後改,此為量。思量並行,天地一心。”
亭子外的天地隨著墨色塑像的話,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大道,森林,高坡,山巒,陡崖,峭壁,溪澗,田原,河流,深淵,山巔……隨心所欲,天地共心。”
再次站起之時,天地回歸空白,亭子分解消散。
二人相對,鞠躬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