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在大樹下嘮嗑的幾個人愣愣的看著天空。
牛嬸子震驚的一塌糊塗：“這是，要下雨了？”
上一次下雨還是幾年前了，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嗷——”盤腿坐在一旁的方嬸子，一聲慘叫，“你個作死的徐翠，你掐我做啥？”
徐大媽愣愣的看著她：“疼啊？原來不是做夢？”
黃大媽站起來，頭仰的高高的再次確認。
“沒錯，沒錯，天陰了，天陰了。”她大喊。
這一聲，就像一滴水掉入了滾燙的油鍋，瞬間乍起。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哈哈哈。”
在自家田頭拎著水桶，一勺一勺給即將長成的紅薯花生澆水的村民，聽到細雷轟鳴聲，難以置信的抬頭，手上的勺子也啪的落在了田埂上。
“要下、雨了？”
下雨，就代表著幹旱終將過去，大饑荒也要結束了，他們不用擔心，吃的這一餐沒有下一餐。
白家村山坳裏，一群穿著破爛的災民表情麻木的窩在自己的窩棚裏，他們不知道以後還能怎麼辦。
洪水衝垮了他們的家園，逃到北方才發現這裏鬧饑荒。
想做工沒人要，想安定下來願意接收他們。
每日靠著賑災糧填一口肚子，餓不死就行。
家沒了，家人也沒了，逃到這裏又遇上大饑荒。
一時間心存死誌的人竟有大半。
其中老人也占了一半，活著一天就需要一口糧，如果他們沒了，底下孩子們就能多些糧食。
剩下的小半努力活著的不是家裏有老人就是有孩子的家庭頂梁柱。
“要下雨了！”
這一聲在人群裏炸開，表情麻木的人們終於走出了窩棚。
他們站在空地上仰望天空上漸漸聚攏的烏雲，細細傾聽著細雷隆隆。
“雨落，新生……”滿麵邋遢的老人氣息奄奄的雙手交疊仰靠在窩棚邊上，“好，好啊——”
眼，慢慢閉上，終於放心的咽了氣。
“爹！”身旁跪著的衣衫襤褸的夫妻倆癱坐在地。
女人手腳發抖的爬上前抱住老人尚有餘溫的身體，終於失聲痛哭：“您等等啊，為什麼不等等！”
男人眼眶通紅，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已經看不清顏色的外套上。
洪水衝垮河堤，也衝垮了他們的家，一夕間，父母，孩子，嶽母全部被無情地洪水衝帶走再也沒有回來，他們隻找到了水邊奄奄一息的嶽父。
跟著人群，逃往北方，因為，北方沒有洪水。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北方是沒有洪水，但是有著更可怕的饑荒。
沒有糧食，找不到工作，隻有小小一袋賑災糧度日，日子渾渾噩噩。
他們沒有方向，漸漸麻木。
嶽父為了給他們省下一口糧，竟，選擇活活餓死！
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隻恨他們做兒女的清醒的太晚。
男人愣愣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細雷隆隆之聲，真好聽啊。
隻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早點來？
哪怕，早上一天？
早上一天，嶽父興許……興許就願意喝上一口稀粥呢？
興許……
“爹！兒子不孝！”男人對著老人身體狠狠磕了下去，長跪不起，“您走好，我會帶著二芳，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