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軍區大院主要集中在海澱區, 海澱區又主要集中在複興路,這一局麵直到五十年後也沒有改變。
吉普車在陸軍大院東營門的哨崗前停下, 藍巍解開安全帶:“你在車裏等我, 我拿出入證給執勤哨兵檢查。”
許是受到軍院威嚴肅穆的氣氛感染,楊思情臉上的嘻嘻哈哈一掃而光,特嚴肅端正地點點頭, 像個小戰士。
把藍巍樂的呀, 都要以為她在一本正經地搞笑。
哨兵走下站台,與藍巍互相行了軍禮, 接過他的出入證查看, 再矮下頭打量副座上的姑娘:“車裏坐的是誰?”
藍巍就還是拿晚上回答派出所所長的話回答哨兵:“是未婚妻。”
哨兵沒有輕易放行, 走到副座車窗邊上, 敲敲窗玻璃。
楊思情趕緊搖下窗玻璃, 緊張地盯著持槍哨兵, 亮晶晶的大眼中充滿敬畏之情。
哨兵年紀也不大,被她看得靦腆起來,行個軍禮:“同誌你好, 請把你的身份證明給我看一下。”
楊思情趕緊掏出楊思情B之前在供銷社工作的證明給哨兵看。
七十年代還沒有推行身份證製度, 能夠證明一個人身份的東西就是工作證、戶口本、工作單位的證明開據, 農村人則由生產大隊開證明。
楊思情B是偷跑來北京的“盲流”, 得到櫃姐的工作後就讓供銷社給她開了張能夠證明她身份的工作證明, 這樣她走遍全國都能
挺直腰杆。
可惜工作證明隻是個皮囊, 改變不了她農村人的裏子, 該嫌棄她農村血統的照樣嫌棄,比如劉老師。
這張工作證明現在落到她的替身楊思情手中。
雖然被供銷社炒了魷魚,不過這張工作證明應該還能頂一段時間。
楊思情在七十年代是第一次用那個B的身份示人, 又是在軍院這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 心裏虛得慌。
好在哨兵很快歸還她的工作證明並放行,否則再盤查久一點,她準會因為表情管理不當而露出馬腳。
藍巍上車,把車從莊嚴、高挑、氣派的營門開進去。
外頭街麵上的路燈很少,都是隔一段老遠的距離才有一顆昏黃的燈泡照明,有些街頭巷尾天黑之後直接就是黑燈瞎火。
但軍院裏頭沿途立著根根霓虹燈,照得四周很亮堂。
楊思情兩隻爪子搭著窗台,在車裏吊高了眼領略這個對普通老百姓來說顯得陌生而神秘的世界。
進來給她的第一感覺就是氣勢恢宏,再一個感覺就是“大”,地表麵積大,建築物大,處處顯得幹淨整潔,綠化也非常好,繞山繞水的,目測這裏麵的物質生活條件比外麵先進許多。
這麼說吧,軍院是七十年代除了街上的茅坑,第二個讓她大開眼界的地方。
Emmm,這個比喻味兒真大。
藍巍抿唇笑看一眼副座上的“劉姥姥”,一手操作方向盤,一手伸過去碰碰她的肩膀。
楊思情回
眸,一臉喜色:“這地兒真棒,我總算有點回家的感覺。”
希望明早你被起床號吹醒的時候,也能說得出“這地兒真棒”。
“回家的感覺,這麼高的評價啊。”藍巍跟她一樣喜滋滋的,“院裏住的都是軍人和軍人家屬,比較封閉,一般不對外人開放。周邊的生活配套很完整,食堂、商店、醫院等等都有,你不想出去,可以一輩子活在院裏。”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啦,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雖然我平時對軍政方麵不感興趣。”從楊思情神采飛揚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她有些喜形得意了,“對了,你父母的房子離你的幹部房遠嗎?”
“我爸媽住在西院,我要帶你去的是東院的幹部單元樓,不過我們都叫它‘單身樓’,樓裏住的都是單身幹部。將來我結婚了,可以申請家屬樓的家屬房,那房子可比單身幹部住的房子大多了。怎麼樣,”藍巍不失時機地給她灌迷魂湯,“為了房子,要不要考慮跟我結個婚?”
楊思情沒好氣地眯起眼看他:“我又發現你一個優點,思想超前。”
21世紀的現代也是一大票人為了房子結婚離婚的。
說到房子,倒提醒她了,反正她搞不來創業,要不要把那十萬塊錢拿去買房投資得了。幾年後改革開放,房價隨著經濟一下子飆上去,十年時間應該可以漲不少錢。
“哦~又發現了我一個優點,這麼說我在你
心裏還有其他很多優點,說出來讓我‘驕傲使人退步’一下。”
楊思情哼切呸:“美得你。”呸完翻個清新脫俗有質感的小白眼,嘖嘖嘖,瞧把她給能的。
打情罵俏間幹部單元樓到了。
藍巍先下車,繞過車頭打開副座車門牽她下車,再從車後座拿出她的行李。
楊思情借著夜燈張望這棟紅磚建築物和周邊景物,指著眼前枝繁葉茂、在夜風中搖曳的樹,問藍巍:“這是什麼樹?”
“核桃樹,從新疆運回來的優良品種。可惜你來晚了兩個月,今年結的核桃已經被摘完了,你等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