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畫到軍院吹響午飯號, 褚翠喊停,號召另外三人一起去附近食堂吃午飯。
本來按她雷厲風行的北京小姑奶奶性格, 要是估計當天畫不完一塊宣傳板, 她不會放所有人去吃飯,隻會叫個人去食堂買點饅頭包子什麼的回來,其他人繼續畫。
今天有美術圈大觸小楊同誌的鼎力加盟, 她的手一畫起來, 手速直逼電動小馬達,畫得快、穩、好。
照這速度, 下午興許還能提前收攤, 對於楊思情的加入, 三個宣傳部幹事有種歪打正著的高興。
路上褚翠同兩個頑劣的男幹事張牙舞爪、說說笑笑, 透露出爽快的男孩子氣。
楊思情剛才問過她, 她年紀就比自己大一歲, 她們還是半個同行,相處起來就很鬆弛、愉悅。
高飛從他們身後蹬著自行車過來,抬胳膊搭上褚翠的肩膀, 笑得吊兒郎當:“翠兒, 去吃午飯啊。走, 哥載你。”跟兩個男幹事抬抬下巴打招呼, 視線越過褚翠去看走在她旁邊的楊思情, 然後碰了碰褚翠, “唉唉唉, 你們部什麼時候來了個漂亮的新幹事。同誌你好,我叫……”
褚翠突然從他胳膊下收掉肩膀,讓他身體失去平衡, 差點翻車:“她是不是我們部的新幹事有你什麼事兒?一在東院看到你, 我就知道你準又是眼巴巴地去找卞玫。”
卞玫!
楊思情聽到一個戳中她敏感點的名字
,迅速豎起耳朵監聽。
藍巍媽媽知道她的存在已經挺讓她社死的了,現在連藍巍的相親對象也駐紮在她身邊,這是一個凶險的訊號。
她住進軍院不像是尋求一個避難所,更像是自投羅網,跳進另一個波濤洶湧的龍潭虎穴。
高飛坐在自行車上,兩隻腳劃拉著地麵前行:“我聽說她昨晚跟大燕吵架,鬧得挺大,我就去看看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別介,等下我再說點忠言逆耳的話,她不得把對我的氣都撒到你身上?更加煩你這條癩皮狗了。”褚翠跟他是從穿開襠褲就認識的活冤家,對他說話向來不假辭色,更不擔心他會惱。
“你這話說的,跟你有深厚革命友誼的我聽著都要血壓飆升,你不去慰問也好,別等下卞玫跟大燕打完一仗,再跟你打第二仗。”
“女生宿舍樓吵架是常有的事,你沒必要特地過去。再說人家需要你過去慰問嗎?早八百年就把你給甩了。”
褚翠起初就對卞玫有點敬謝不敏,後來高飛爸爸下馬,卞玫就旋風把高飛給甩了,她對卞玫的觀感更加惡化。
“分手是她詐我,我沒同意。”高飛不想在人前討論自己被甩的事,掉麵子,轉移話題,“晚上我要在大操場放電影,猜我要放什麼?”
他是軍院文.化部的一名電影放映員。
電影放映員在七十年代屬於高技術人員,不是誰都能當的,要具備一定文化,通過
參加學習班學習電影放映技術,考取電影放映證書後才允許上崗。
跟楊思情B的櫃姐一樣,也屬於七十年代吃香行業之一,高飛本人在女幹事們中間自然也很吃香。
經常有膽大的女幹事和他說話不葷不素,他也樂得聞雞起舞。
為這,卞玫沒少跟他發火,分手後直接一勞永逸。
“還能放什麼?不就是放那些歌頌革命先烈的老片子。”褚翠沒勁地說。
不光楊思情這個21世紀的多看幾部愛國影片會膩,當代朝氣勃發的青年們多看幾部也會覺著乏味。
“不對,再猜。”高飛神氣活現地揚起臉孔。
熟悉他的褚翠心裏一喜:有門!
眉開眼笑地逼問:“你趕緊說晚上會放什麼?”
高飛炫耀:“放62版《紅樓夢》。”
褚翠振奮低呼,好奇地追問:“你是怎麼讓你們領導同意放的?”
“當然是憑我的舌燦蓮花。今年全國形式不是好多了嘛,領導就鬆口了,說放一部探探上層領導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