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欽遲匆匆趕到醫院，又一刻不停歇地跑往手術室。
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二十個小時不眠不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頹廢——身上西裝皺巴巴的，頭發略顯淩亂，眼下黑眼圈明顯，下巴也冒出了短短的胡渣……
走廊裏人很少，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女孩安靜坐在一旁，頭埋得很低，眼神空洞又黯淡……
言欽遲隻覺得心口一陣劇痛，沒等他走近，周沐不知何時已經停在他麵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響亮的聲音在走廊裏回蕩，許梔循聲望去，看到言欽遲的身影的一刻，眼淚不受控製地砸了下來。
“混蛋！”周沐氣得差點站不住。
男人一言不發，轉頭再看向許梔的方向，女孩已經淚流滿麵。
“這個……以後再說。”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此刻，他隻想過去抱抱自己的女孩。
周沐猶豫片刻，最終還是給他讓了道：“言欽遲，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你不能毀了她。”
言欽遲沒有答話，隻快步走到許梔麵前，一把將人抱進懷裏。
他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先安撫住她，可嘴唇張張合合好幾遍，愣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過了不知多久，身前的衣衫已經被女孩哭濕一片，言欽遲才聽到自己有聲音發出：“沒事，沒事了，我在。”
“嗚～”許梔越哭越凶，“我——我想回家，想離開這裏——”
“好，我們回家。”言欽遲低頭給她擦眼淚。
也就是這時，兩人眼睛對上，許梔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眶已是濕紅一片……
剛得知懷孕的消息時，許梔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拿著檢查單，在醫院樓下坐了整整一個上午。
晚上周沐回到，又極力勸說著她不能將這個孩子留下。
許梔怎麼會不明白：眼前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往光明的未來，另外一條……媽媽已經替她試過了……
當晚，她就做出了決定。
她想，沒什麼可害怕的，阿沐會陪著自己。可恍惚間，她又會想到言欽遲望向自己時那充滿愛慕的眼神：
他說：“我這輩子沒什麼太大的追求，就想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給老婆孩子帶好吃的。”
對不起，阿遲，對不起……
半夜，許梔從夢中驚醒，身上覆了層薄汗。夢裏的場景還清晰在目，她下意識向牆邊看去， 沒有人。
她一直坐，一直等，等到好不容易有困意來襲，可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夢裏那個小孩站在牆邊喊她“媽媽”……
後來，周沐陪她一起去了醫院，替她簽下術前協議。
“別害怕，我就在這裏。”進手術室前，許梔聽到她這樣說。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好，我不害怕。”
原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真正踏進手術室，看著麵前一堆冰冷的器械，許梔還是忍不住哭了：
腦海裏浮現出言欽遲溫柔的模樣，夢裏孩子的哭聲，以及媽媽慈愛的眼神……
“對不起，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醫生看她已是淚流滿麵，無奈低歎一聲，邊摘手套邊道：“回去跟家裏人好好商量，很多事情都是有轉機的。”
許梔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謝謝。”
……
懷裏的人泣不成聲，言欽遲隻覺得心口一陣陣絞痛：“不哭了，好嗎？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許梔搖搖頭，嗚咽出聲：“不是……”
“好了好了，不哭了，都哭成小花貓了。”男人撫著她的後背輕哄。
良久，許梔才堪堪止住眼淚：“言欽遲，我想——”
她哽了一下，繼而抬眸看他：“我們留下他吧？行嗎？”
一瞬間，言欽遲以為自己聽錯了。
長久的沉默後，許梔聽到他啞聲開口：“眠眠，你聽我說，你現在還小，我不想你以後後悔。”
“剛得知懷孕的消息時，我也是這樣想的。”女孩低頭苦笑，“可是你知道嗎？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就一直做夢……”
“現在隻要我閉上眼睛，滿腦子就都是孩子的哭聲，他問我為什麼不要他。”
聽完，言欽遲心痛無比，可理智告訴他，這件事情由不得他們任性。
“我知道，我知道……”他將人重新攬進懷裏，“可是寶寶，我不願意你為了他放棄自己。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你現在應該在為拿到錄取通知書而感到高興。”
話都已經說到這兒了，許梔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一句：“所以你不想要，是嗎？”
想要，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寶寶，我怎麼可能不想要……
言欽遲久久沒有回應，許梔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