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嵐緩動,翠竹在晨霧裏蕩起漣漪,一座老舊破敗的道觀在竹林掩映間露出灰青色的斑駁外牆。

若不是飛翹起的尖尖簷角和門口的麻棕色的“清虛觀”牌匾,任誰也看不出這座年代久遠的一進小院竟是一座道觀。

顧己做完早課,為正殿裏供奉的三清更換貢品,敬香禮拜。說是正殿,其實也不過是坐北朝南的主屋,本來三清應供奉在後殿,無奈在這小小道觀裏,隻有三個廂房,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正房供奉三清像,顧己和師父各住東西廂房。

顧己習慣性拿起院角的掃帚,清掃青石板上的落葉。院落不大,清掃起來並不費力。一般做完早課,總是她負責灑掃,師父去廚房做飯。

如今,再也聽不到老頭兒“咚咚咚”剁白蘿卜的聲音了。

顧己站在西廂房門口,雕刻到一半的木像放在桌上。前不久老頭兒自覺大限將至,拉著自己一會兒絮叨著要將這清虛觀觀主之位傳給自己,一會兒又說自己要羽化登仙而去,一會兒又叮囑自己得修習大道。終了,卻又費力抬起手,摸摸她額頭上的巾子,雙目清明。

“徒兒……顧己……我給你起名顧己,是想你一定要顧好自己……你…你雖性子冷,但有道心……可為師隻想你吃好喝好,顧自己一生平安。”

處理完師父後事,這小道觀便隻剩她一個坤道。

一畝見方的院子裏隻有掃帚劃過石板,卷起落葉的“唰唰”聲。

顧己耳廓微動,隻聽見靜寂山林間有雜亂的人息自遠而起,腳步聲臨近。雖說占者不自卜,但修習了這麼多年頭,一些感應還是有的。

老頭兒羽化前讓自己別天天曬被子了,也收拾收拾行李,她是塵緣未斷之人,道觀住不了太長時間。

她朝西廂房笑了笑:“老頭兒,真讓你說準了,看來這道觀我真住不了多久。”

來人是一位衣著考究精英作派的男人,他輕扶金絲眼鏡,微笑:“顧小姐,我是顧董助理,林正陽。經調查您是顧氏十八年前被抱錯的親生女兒,今天我來接您回家。”

顧己抬頭瞧了瞧來人,又偏頭瞅了瞅後麵隨行而來的保鏢們,心下了然:師父,這塵緣好像還挺狗血。

“小姐,董事長和夫人在家中等你。”林正陽臉上打工人的笑容禮貌到無懈可擊。

顧己拱手行了一禮:“多謝。煩請稍等,我拿一下行李。”轉身進了主殿,為三清敬奉上一炷香,從旁邊的耳房拉了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出來。

林正陽鬆了口氣,本以為對方會因為親生父母的未到場而有怨氣,沒想到這麼輕鬆。不過看那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天。想到此處,目光中不禁帶上了一絲探究:難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