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下的少女叫芳,人如其名。
與她相處時,似乎真能聞到花草的清香。
對待芳,顧盼君很是慚愧,“你以後想做什麼呢?若你想歸家,你可以去作坊工作,日後如果想嫁人,我也會為你添妝。”
這個時候女子對於清白並不像後世那樣看重,也不是失去貞潔的女子便不能嫁人了,相反,生過孩子的女人還會更加搶手。
但被強迫之後,受到的傷害並不隻有失去清白這一條。
那種無法反抗的絕望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芳連忙搖頭,她小心翼翼的看著顧盼君,“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嫁人,我想跟著您……可以麼?”
跟著她?
顧盼君有點為難。
“你跟著我,是想做什麼呢?”
“我想跟在您身邊,做個丫頭也行。”芳小心的觀察著顧盼君的臉色,似乎看出了她的鼓勵,膽子大了一些,“我想習武,以後便不會被欺負,您救了我,我也想保護您。”
“習武並非是一時之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以後不會再讓人欺負你的。”
這樣一個受了委屈的嬌弱小娘子,顧盼君也憐惜得很。
“我不怕苦……我想學。”芳很是堅定,“您若覺得為難,那便算了。”
“我倒不覺得有什麼為難,你若願意,我便讓人教導你。”顧盼君笑著扶起她,“但在此之前,得先去你家一趟,許久不歸家,你阿父阿母該擔憂了。”
芳所說,她阿母幾年前難產時一屍兩命,她阿父無錢再娶不上媳婦,他們父女倆如今相依為命的活著。
這種事情很平常,一般人家隻娶得起一次妻,續弦那得是家有餘財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芳的父親是個憨厚老實的漢子,兩鬢已經染上了白發,連年耕種讓他的脊背佝僂。
見到顧盼君一直都是陪著笑,小心翼翼又討好的樣子。
聽顧盼君說要將芳留在身邊,他一點遲疑都沒有,連忙點頭,“大人能看上芳,是這丫頭的福氣,若是芳不聽話,您隻管管教!”
跟在貴人身邊,哪怕隻是做個丫頭,都比給他做女兒日子過得好啊!
“老伯,您女兒在我身邊,家裏沒個人照應著,若是有什麼要幫忙的千萬別客氣。”
他撓了撓頭,“大人借我們農具,還給我們分地,能吃飽飯啦!再好的日子也沒有了,沒什麼要幫的。”
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不會說什麼奉承的話,他這麼說,便是真的這麼想。
被真誠的誇讚應該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
但顧盼君卻笑不出來。
她治軍不嚴,侵擾了黔首,她擔不起黔首真心的誇讚。
安撫了老漢幾句,顧盼君便打算離開。
在這座小小的房子門口,她的目光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柄鐮刀,自長寧村嶄新的出來,經過了無數道手,盡管農人們使用的時候很小心,卻也還是陳舊了。
木質的手柄滿是劃痕,裏麵沾染了不少黑色的髒汙。
它並不光鮮,也不算鋒利了,是貴人們看不上的東西。
“大人?”
顧盼君回過神來,沒有說什麼。
回去的路上,月娘卻問起來,“大人,那鐮刀有什麼不妥麼?”
“沒有。”
“那……”月娘欲言又止,顧盼君看向鐮刀的神情凝重不是作假的。
她自詡為顧盼君最貼心的助手,一時間也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了。
“我是在看一柄絕世神兵。”
這個評價高的離譜了,顧信也不由得側目。
顧盼君送給李衛的那柄長劍也沒有得到過這樣的讚譽。
除去她自己身上帶的兵器之外,李衛的長劍可以說是他們見過最好的兵器了。
就連趙光的佩劍也比不上。
可顧盼君卻從未稱之為神兵,一柄陳舊的鐮刀如何能當得起這個評價?
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了芳身上。
芳連連擺手,“我家就是在長寧村借來的。”
她也不明白顧盼君為何這樣說。
“我不是說那柄鐮刀本身。”顧盼君道,“農人的武器陳舊、殘破,但它一旦出鞘,將是無可比擬之勢,不管是什麼人擋了路,都會被無情的撕碎。”
幾人還是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顧盼君也沒有解釋,隻是讓月娘回去之後記得送些東西來。
她帶著芳進屋了,顧信落後幾步,對月娘道:“再添上一柄嶄新的鐮刀吧,把原來那柄換回來。”
不管顧盼君為何那樣說,但既然她給出了這樣的評價,那東西就不能留在一個尋常農人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