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都,天雄節度使府衙燈火通明。大堂上神情悲戚的郭威閉著眼斜斜的靠坐在帥位上。郭威的義子和那個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子亦是滿臉哀容。
半晌,郭威才眯著雙眼,用不帶任何情感的語調,沉聲問道:“魏先生,如今朝中奸佞橫行,陛下聽信讒言,我該如何處置?”
那被稱作魏先生的老者忙起身作揖道:“主公,您屢立戰功。如今更是手握強兵,又據鄴都重鎮,已是官居極品,賞無可賞。一旦為朝廷宵小之輩所構陷,絕非上書與皇帝解釋就可以脫身免禍。事已至此,不可坐以待斃!望主公早作打算。”這個魏先生,全名魏仁浦字道濟。多年前曾在晉朝擔任樞密院的小吏。後來與郭威結識,郭威覺得其甚有才幹便以先生相稱,至此魏仁浦便奉郭威為主公一直追隨郭威。
聽完魏仁浦言語。郭威微微坐直了身體,臉上也微微有了表情,手指輕輕的敲擊著身前的書案,微微一扭頭對著一邊的義子問道:“大郎,你意下如何?”對於自己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義子,郭威有一種沒來由的信任。郭威的義子名叫柴榮,本是妻兄柴守禮之子。因從小在郭威身邊長大,郭威見其說話做事謹慎篤厚,便收他做了義子。
一旁的柴榮沉吟一聲,強壓住心中的悲傷道:“父帥,兒覺得魏先生所言極是。如今的朝堂上奸佞橫行,皇帝對於父帥的猜忌已然暴露,昨日的所作所為...父帥我們退無可退了。”
上首的郭威沉著臉點了點頭,站起身摸著下巴思索良久道:“魏先生,可有良策?”
魏仁浦心中鬆了口氣,知道自家主公下了決定。忙道:“如今大梁的政變還未傳開,知者甚少。鄴都之中的將軍恐還無人知曉。要想這些將軍效命,就必須有一個讓這些將軍們徹底跟著主公起兵的理由。”
郭威臉色微變,眯了眯眼道:“請先生賜教。”
“主公!”魏仁浦撫了把下巴下的胡須道:“要想這些個將軍跟隨主公起事,唯有讓他們覺得身不由己,方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主公!”
“身不由己!”郭威微微重複了一下,摸著下巴問道:“先生,請直言!”
魏仁浦點了點頭,說道:“主公,自唐末以來天下紛爭,各地諸侯據是稱霸一方,稱王稱霸者數不勝數。然,真正忠義之士如主公者少之又少。如今那些個領兵的將領,心中在乎的不是朝廷,更不是黎民百姓。他們想的是金錢和權勢,為了這兩樣,他們什麼都能做,忠義在他們心中根本不值一提。故而,主公切不可與鄴都的將領們談什麼仁義道德,更不能讓他們知道皇帝想要殺您。主公要做的便是告訴將領們,他們有生命危險,皇帝想殺他們,隻有在這些個將領覺得生命受到威脅時,他們才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主公。然後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起兵即可。所以,主公隻要用自己的官印,假造詔書。詔書上就寫,皇帝要您殺了鄴都的各級將官,然後由皇帝派人來接掌軍權便可!同時,讓郭少帥先行前往監軍王峻府上,將發生在汴梁的政變預先告知。王峻的家人也在這次政變中也慘遭不測,隻要大帥與王峻共同出麵,卑下相信,有汴梁的政變在前,那些個將軍絕對會跟著您起兵的。”
郭威聽完,點了點頭道:“就照著先生說的做,至於具體操作就由先生辦了!”
“諾!”
郭威點點頭,然後扭頭對著柴榮吩咐道:“大郎,你先去監軍王峻府上,然後在傳令鄴都留守的官員將佐前來議事!”
“諾!”
......
寬敞的天雄軍節度使府衙大堂,此時已黑壓壓站滿了人。聞召而來的各級將官三三兩兩的圍在一塊兒,都在討論是否遼人犯邊,怎麼大半夜的緊急召見!
“大帥到!”
便見身著甲胄,手持一卷黃綢的郭威從一旁的偏廳大步的走上帥位。身後跟著其義子柴榮和一名還未及弱冠的少年甲士。
“恭迎大帥!”堂中將官全都朝著郭威躬身作揖。
郭威朝著眾將官威嚴的點了點頭,手輕輕一揮道:“諸位將軍請坐!”柴榮與那年輕的少年甲士則配合默契的分站在郭威兩側。
掃了眼底下將官的表情,郭威的臉色顯得異常沉重,沒有任何辭藻非常直接的沉聲道:“本帥連夜召集大家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本帥剛剛接到密報,皇帝聽信身邊親信楊業等人讒言,於昨日在廣政殿發動政變,誅殺了楊邠、史弘肇、王章三位大人...並屠戮其親族!”
“什麼?”這個消息太震撼了,底下的一些將官甚至還未完全反應過來。顧命大臣被殺,眾將官據是麵露驚駭,不可置信的望著郭威。
“皇帝的供奉官孟業持密詔前往澶州,被王殷大人囚了起來,並派出身邊副使將孟業手中的密詔送了過來!你們看看吧!”邊說邊把手中的黃綢遞給身邊年輕的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