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冬來,轉眼已入了三九,天寒地凍,哈口氣都恨不得結成冰碴子。
沈家西跨院,福園內。
沈薑氏領著一眾丫鬟婆子形色匆匆趕來,一雙鳳眼上挑彰顯淩厲,麵色沉得極為難看。
這麼冷的天,她那位公爹慣會使喚人,隨便派個丫鬟小廝的跑一趟的事兒,非得命人跑了如園,又使喚她親自跑一趟。
臨出門那會,天空零星飄了幾片雪花,沒了屋裏溫暖的炭火,寒風凜冽著實冷的駭人,沈薑氏慣是疼惜自己,立馬命人拿來了那件新製的綠蘭迭金線蘇繡的雲錦厚氅披上,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命貼身伺候的丫頭湘雲取來了湯婆子放在手裏,這才不情不願的迎著寒風從如園趕到了沈家三房所在的福園。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就落了白,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吱”聲。
沈薑氏趕到福園時,腳上穿的繡玉蘭花的雲頭小靴被雪浸濕了大半,身上髻上都落了雪,染了她最寶貝的一套紅玉珊瑚頭麵,怒氣衝衝的叨叨了一路,一眾丫鬟婆子連大氣不敢出,隻怕蹙了大房主母沈薑氏的眉頭。
“這院裏服侍的丫頭婆子都死哪去了,沒看見本夫人來了。”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趕明請示了老太爺準本夫人替你們三房好好管教管教這幫奴才。”
沈知樾迷迷糊糊睜開眼,便聽到院裏沈薑氏不滿的斥責聲,她一時沒太聽清聲音的主人,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院裏參差不齊的腳步聲越來越大,緊接著就是挑了門簾,沈薑氏帶著一眾丫鬟婆子破門而入。
她先是嫌棄的環顧了一眼屋裏的擺設,隻能用上一個詞來形容,那就寒酸。她匆匆別開目光,最後落到躺在床榻上蓋著紅繡棉花緞被的沈知樾身上。
自己這天寒地凍的跑來跑去,憑什麼她能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窩裏。
沈薑氏麵色不悅,當即扯了嗓子陰陽怪氣道:“呦,我這剛說完奴才沒規矩,四姑娘都這會時辰了還躺在床上未曾梳洗,要說天冷晚上一個時辰便也還說得過去,隻是這都晌午了,四姑娘還躺著一動不動倒不是嬌氣而是沒了規矩。”
沈知樾頭的厲害,撐著手臂半天沒坐起來,眼前的人似乎有點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來究竟何時在哪裏見過。
她微微發愣,定定看著她,一雙秀眉因沉思皺成一團。
“來呀,把四姑娘被子撤了讓她好好清醒清醒。”話音剛落,兩個粗使的婆子登時幾步上前,一把狠狠掀了沈知樾身上的被子。
盡管屋裏火盆上燃著炭火,隻穿薄薄一層中衣的沈知樾哪裏受得了,頓時冷的瞬間清醒,她翻身下床,從其中一個粗使婆子手上奪過被子披在身上,厲色喝道:“放肆!”
兩個婆子被她吼得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薑氏臉色難看,“四姑娘可是清醒了!”
沈知樾回眸看向沈薑氏,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人喊她沈家娘子,後來就一直喊她沈老板了,四姑娘這個稱呼倒是許久不曾有人這麼喊過了,一時之間恍若回到閨閣之中。
見沈知樾不回話,沈薑氏擺了擺手,“行了,你也別擱這給我擺臉子了,就你們三房這寒酸的樣本夫人根本就不稀得來,你且緊著點去收拾收拾,老太爺還在福壽堂等著你過去。”
說完,沈薑氏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帶著一眾婆子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