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悠然慢慢抬起頭,原本清澈的眼瞳此時水光瀲灩。眼裏的淚珠欲掉不掉。那眼光不閃不避,直勾勾的盯著鬱氏。那眼裏,有不忿,有委屈,有不甘,還有一點恰到好處的倔強。
她又給鬱氏行了一禮。
“老夫人,今天悠然不答應這樁婚事是有原因的。您不能因為悠然沒答應這樁婚事,就讓我阿爹莫名其妙背上不孝的名聲!他雖不是您生的,但對您哪有一點點不敬。悠然笨嘴拙舌,難免言語無狀。您可以責怪悠然不敬,但不能因為悠然的笨拙,就責怪父親不孝哇!”
那眼神,那姿態,無有一處不是,有委屈無處述的憋屈。把個小可憐演得活靈活現。
不就是裝可憐嗎?這麼多年,米悠然看也看會了。無外乎就是,真話假話混著說。隻撿對自己有利的,著重說。對自己不利,又避不開的,就挑對自己有利的字眼,遮掩著說。反正人的心都是偏的,他們隻撿自己願意聽的部分聽。真真假假又有什麼關係!
小時候的米悠然凡事都愛爭個對錯。為了心中的公理,言語激烈,行為莽撞。因為自己是有理的一方,就無所畏懼。
長大後才知道,哪有絕對的對錯。不過是立場不同而已。哪有什麼公平,不過是人心的偏愛而已。
學會放低姿態,把所有堅持放在心裏。放下身段。沒有直達的康莊大道,就走迂回的小路,達到目的最重要。隻要不是不擇手段,敵人也會是很好的老師!一味的剛強隻會折損你自己。而有時候裝柔弱,扮可憐,卻無往不利。
放眼看去,大廳裏議論紛紛。剛剛被鬱氏帶歪的言論又偏向了自己。沒有誰關心,誰對誰錯,大家不過是在看米家的笑話而已。
繼子、繼母不和本是常事。但講究家族榮譽的年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有的矛盾征伐,都要埋在一片祥和之氣的下麵。誰要是戳破了祥和的表相,敗壞的是整個家族的名聲。
米悠然無所謂,米家於她有什麼?她有的不過是阿爹和弟弟!哥哥會有自己的路要走,已經不是她該操心的了。米家的聲譽受損,對米悠然來說,無足輕重。
鬱氏敢拿米家的聲譽當賭注,不過是篤定米悠然是個女兒家。對出嫁女而言,娘家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氣。做為米家的女兒,米悠然若想將來嫁個好人家,而且想要在夫家得到尊重,她米悠然就必須維護米家的聲譽。所以,她毫不留情的往米家大房潑髒水。她篤定米悠然隻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她以為米繼業身為嫡子,對家族一定會有迷一般的執著。這種執著是歸屬,是榮譽,是嫡子對家族的迷思。而這種迷思會在嫡支代代相傳。她以為米悠然一定會繼承這種執著。所以她放心的踐踏米家的聲譽,她就等著米悠然維護米家名聲,然後好鉗製米悠然。但她那裏知道,米悠然根本不在乎米家如何。米家是米顯達的米家,是鬱氏的米家,甚至是二房三房的米家。但唯獨不是米繼業的米家。更不是米悠然的米家。她敢把米家陰私拿來說事,米悠然就敢把一切攤在桌麵上來曬太陽。
鬱氏句句都說米繼業父女不孝,米悠然就句句都在說鬱氏不賢。個個都夾槍帶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