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拉著臉說：“廠裏的女孩子怕是長得五大三粗、歪瓜裂棗的，那就莫想要得！”
我說：“別人廠裏頭的女孩子，一個個的長得年輕漂亮得很，文化程度雖然沒有我高，但是起碼也有個初中或者高中畢業的文化水平，又不是完全沒讀過書，其中還有一個女孩長得非常漂亮，漂亮得像仙女一樣，別人給她還取了個綽號叫‘小仙女 ’”。
我媽又問：“那你見到那個小仙女的了沒有？”
我邊吃邊回答說：“見到了。”
我媽媽是農村裏的婦女，以前喜歡端著碗在家門口吃飯，和別的農村婦女邊吃邊聊，現在從農村裏搬到鎮上了，在家吃飯她也是這樣，她邊吃邊問我：“我的天，還有漂亮得像仙女一樣的女孩子啊！那得是長得有多漂亮啊！你快給媽說說看她是長什麼樣子？”
我看著碗裏的飯菜，我確實太餓了，吃得太快，又要回答我媽媽說的話，就嗆到了，劇烈的咳了起來，然後我跟我媽說：“別問了，吃個飯一直問，我的飯菜都要冷了，吃完再說”。
我媽說：“慢點吃、慢點吃，我不問了，吃完再說”。
爸爸和大姐、二姐很快就吃完了。
到了晚上七八點鍾的樣子，天已經黑了，夜色已經很深，爸爸鎖好了大門，圓圓的燈泡就是像個梨的形狀，亮著桔黃色的燈，柔和的黃線下，我媽媽手裏拿著掃帚和撮箕在掃地，隨著我媽媽手裏握著的掃帚前後的揮動，地上的垃圾，也隨著我媽媽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有節奏地、聚攏收集到一起，粉塵、碎屑、線頭、碎步、脫落的頭發絲、破爛的紐扣、還有白天掃地漏網之魚的米飯……全部用掃把掃得聚攏在一塊兒以後，看著就像一個小小的垃圾山的模樣，最後拿著掃帚和撮箕，兩手並用，一下子全掃進撮箕裏。
掃完了一個房間，又掃另外的一個房間，又從廚房掃到客廳，就在掃地的同時，我媽媽就時不時地自言自語，她嘴裏反反複複的念叨著幾乎是同樣的內容，反反複複地嘀咕：“那該是有多漂亮，才能長得像仙女一樣，老子一生該曉得看見過多少人啊，什麼俊俏漂亮的人沒見過？什麼巧人沒見過，怕不是個狐狸精，專門勾男人的魂，所以別人男人才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小仙女吧？長得像仙女一樣的人，那真是不知道該是長得有多麼漂亮，人家神仙也好，仙女也好，都是積德行善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老子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仙女的模樣，也不知道這小子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老子要是這輩子能夠看見仙女的模樣，那就好了……”
我的爸爸有一米七七點身高，身體很強壯，可遺憾的是，他有先天性心髒病，最聽不得吵鬧，吵聲太大，他就感覺不舒服和煩躁，再之，我們農村晚上也沒有什麼活動，大家都睡得早，已經養成習慣了。
大晚上的，我媽就是這麼不停地喃喃自語，惹得我爸爸可煩死了，就說她：“人家綽號叫‘小仙女’，又不關你的事，你時不時就在屋裏念這個事，念得煩死人了，就像個神經病一樣，能不能不要念了？”
我媽說：“大兒子說那裏是個非常非常大的廠，他說廠裏有蠻多女孩子，有一個女孩子長得像仙女，我見了大半輩子人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樣、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醜的，我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哪有人長得像仙女的啊？依你的想法，那個叫小仙女的會不會真的是個仙女？那說不定那個廠就是妖精變出來的，那個廠就是一個妖精窩，那個小仙女說不定就是個狐狸精或者是個什麼妖精變的，我怕她要來害我的兒子，那你說怎麼辦？”
我爸爸對我媽說：“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麼妖精，一天到黑的胡扯，怎麼可能有妖精變出那麼大個工廠？妖精不怕太陽？你真是胡說八道。”
我媽又說：“你真是一點都不關心你的兒子，你的兒子今天說他見到仙女了，你的兒子長得一表人才的，老子好不容易把他盤出了大學，眼看著老子就要享清福了，萬一要是個妖精害他興民，那怎麼得了？你真是沒良心，孩子到底不是從你肚子裏十月懷胎爬出來的，你真是一點都不關心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