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院中一片狼藉,長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大半個身子都已被燒焦,決計是救不活的了。顧齊謙看著它,眼神中略帶不忍,遲疑著拔出腰間利劍朝馬脖子落下去。“大哥住手!”顧小梔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隻見她半提著右腳,一隻手臂則由身旁的梅香架著,正滿臉不高興地瞪著自己。“腳還受著傷,跑出來做什麼?”他暫且將劍收回,走過去將妹妹扶住。顧小梔氣鼓鼓地嘟囔:“我聽說這裏著了火,就讓梅香帶我來看看,幸好來了,否則你現在已經把長風給殺了。”顧齊謙歎氣:“你看看它的樣子,與其苟延殘喘,不如死了痛快。”顧小梔一時語塞。她大哥的話固然有道理,可這是謝青送的馬,要眼睜睜看著它被殺,心裏委實不是滋味。直至此刻,她才真的開始後悔,若是沒有逞一時痛快騎馬上山,說不準長風這會兒還好端端地在山下馬房裏吃草料呢,哪會落到這般田地?“治不好了嗎?”她撅著嘴,一下就紅了眼圈。“治不好了。”顧齊謙摸摸她的頭,轉而對梅香道,“扶小姐回去。”梅香畢竟是顧小梔的貼身丫鬟,小姐沒發話,誰說都沒用,遂一臉詢問地看著自家小姐。顧小梔依依不舍地望向長風,倔強道:“你就找個馬醫過來試試嘛。”“愣著做什麼,馬上扶你家小姐回去!”這裏話音剛落,顧堯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幾人身後,沉下臉勒令梅香照辦。梅香迫於堡主的威壓,隻得拉緊自家小姐的手臂,低聲道:“小姐,我們回去吧。”縱然知道父親已經不高興了,顧小梔仍是壯著膽子懇求:“爹,你讓大哥別殺它好不好?”顧堯冷臉:“爹昨天跟你說的話,你全當耳邊風是不是?若不是因為你的腳受傷,爹早就罰你去跪祠堂了,現在立刻給我回房!”顧小梔被嚇得縮了縮腦袋,整個人蔫下去,隻能由梅香一瘸一拐地扶走。顧齊謙看著妹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道:“爹剛才會不會太嚴厲了?小梔也不過是心腸軟,不忍心長風死罷了。況且,長風發瘋也不能怪她。”“我知道,可是不多給點教訓,她怕是不會長記性。”顧堯歎氣,“是我沒教好她,竟成了這麼個嬌縱的性子。”“小梔年紀還小,過幾年自然會……好的。”顧齊謙越說越心虛,這話真耳熟,好像前幾年他也這麼說過來著。顧堯看他一眼,臉上露出點笑意:“怎麼,自己都不好意思往下說了?”顧齊謙無奈聳聳肩,很識相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正色道:“爹,這場火當真能把那幕後之人給揪出來?”顧堯輕哼道:“玩弄這種低劣的手段,我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必很快就有結果了,等著就是。”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長風:“殺了吧,讓人盡快把院子收拾好。武林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可不能耽擱了時辰。”顧齊謙應下,重新拔劍直接刺穿長風的咽喉,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長風掙紮了兩下,半睜的眼睛徹底失去光彩,很快便斷了氣。旁邊的小廝恭順地遞上一塊布巾,顧齊謙微笑著朝他點點頭,接過布巾擦拭劍刃上的血跡。劍是把利劍,布巾從劍柄處一抹而上,鋥亮的劍身在陽光下泛起白光,劍身一轉,上麵突然映出一張人臉。他愣了愣,順勢看過去,卻見那人正附在自己父親耳邊說話。此人他倒是見過一兩回,不甚相熟,隻知道他偶爾會來找父親,卻從不知所為何事。顧堯聽那人說完,若有所思。半晌,抬頭看向顧齊謙:“齊謙,你下山去一趟,替我辦點事。”話分兩頭。柳籍離開宴春樓後,茫然地穿梭於京城繁華的街道上。周圍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卻絲毫傳不進他的耳朵,耳邊縈繞的,隻有柳思妤從小到大的一句句“五叔”。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思緒漸漸回攏回來,猛然間想起自己竟把柳思妤一個人丟下了,不由有些緊張。那個丫頭本來就沒什麼方向感,對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想至此,他連忙轉身往回走,隻期望柳思妤能呆在宴春樓等著他。殊不知這一趟回去,隻能是撲個空了。再說柳思妤被迷暈,卻在半路上就醒了過來。發覺自己被人扛在肩上,手腳完全使不上力氣,想叫也發不出聲。周圍都是陌生的景象,除了能猜到這裏是郊外,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聽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她也不知該害怕還是該慶幸。剛醒來時的慌張已然被風吹散,頭腦冷靜不少——既然能被帶出那麼遠,這人應該不打算殺她,不然早下手了。隻是這麼扛著,她實在難受得要命,胃裏陣陣翻江倒海。信不信她吐他一背啊混蛋!約莫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人終於停了下來,聳起肩膀手上一個用力,把人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柳思妤被摔得七葷八素,若不是說不了話,她早就破口大罵了。那人扭動了幾下身子活動筋骨,回頭見到她緊巴巴皺在一起的臉,突然咧嘴笑起來:“啊,忘了你是個人來著,實在是覺得太重,所以不小心就給當東西甩了,抱歉。”柳思妤的臉皺得更緊了。這是道歉嗎?誠意在哪裏?簡直是越聽越叫人生氣。不過話說回來,這人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十五六歲就出來幹劫人的勾當,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麼養的孩子!“少主,你來啦。”少年忽然像是見到什麼人,抬頭看向前方。“人帶來了?”一個男聲響起。因為難以動彈,柳思妤看不見他的臉,但隻這麼一句話,便能大致想象出他的模樣。那聲音聽起來相當幹練,毫不拖泥帶水,想必人也是如此。少年蹲下來將她扶著靠在一棵樹上,笑道:“這姑娘挺重的,大老遠地扛過來,花了我不少力氣。”“我看是你自己沒用。”被稱為“少主”的男人鄙視了他一眼,繞到柳思妤跟前。端詳一陣,說道:“銜環島容宣。”呃,怎麼就自報家門了?柳思妤怔愣。突然沒了神秘感,還真有點不習慣。銜環島這地方她知道,那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魔教,常年與嘯風堡為敵。島主姓容,名字不詳,據傳聞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眼前這個容宣十有□□便是那容島主的兒子。“我幫你解開啞穴,不過不許叫。”容宣再度開口,語氣中沒有商量的餘地。柳思妤艱難地點了下頭,隨即便覺喉嚨一鬆,已然能夠發聲。輕輕嗓子正要發問,肚子卻很不合時宜地咕咕作響,她窘著臉,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君玉,給她水。”容宣揮手吩咐那少年,旋即又扭頭看向她,“我們沒帶吃的,柳姑娘將就著墊墊肚子吧。”柳思妤勉強一笑:“你們……抓我來做什麼?”容宣暫未說話,等君玉給她喂下幾口水後,才道:“為了你那對銀龍雙珠耳環。”又是耳環……可以讓她先去死一死嗎?柳思妤鬱悶了:“那耳環不是我的。”“可他們都說是你的。”容宣也耐下性子,幹脆在她對麵坐下,一副打算跟她慢慢耗的模樣。“他們是誰?”她反問,心裏頭相當暴躁,隻想罵髒話。到底是哪個“他們”在外麵亂傳謠言,站出來跟老娘對峙!容宣聳肩:“不知道,總之傳聞如此,我們便抓你來問問。”“我真的不知道。”柳思妤哭喪著一張臉,嘟囔道,“那耳環是個快死的男人給我們的,隻有一隻,後來就被阮流暮偷走了。你們真要找,應該去找阮流暮。”阮流暮……容宣默念著,複又問:“給你耳環的男人是誰?”柳思妤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也想把他從地裏挖出來問問他是誰。”停頓一會兒,心覺這所謂大魔頭的兒子也沒想象中的那麼可怕,怎麼都比那晚要殺她的男人正常多了,於是膽子大了些,問道:“那麼多人想找那什麼耳環,究竟有什麼用?”“看你也不像裝的,竟然是真的不知道。”容宣跟看傻子般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那男人被你埋了?”柳思妤不知他的意圖,遲疑著點點頭。“埋在哪裏?”“你問這個做什麼?”話剛出口,便見容宣皺了皺眉,顯然在嫌自己話多。無奈之下,隻好如實將埋屍地點說了一遍,末了,終究沒忍住又問:“你不會打算真把人挖出來看看吧?”容宣不搭理,拍拍手掌起身,眼角瞥向君玉:“走吧。”君玉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指著柳思妤:“少主,柳姑娘怎麼辦?”“她有腳,自己不會走嗎?”“可她被我下藥了。”君玉回道。難得良心發現地走回去,給她服下解藥,安慰道:“放心,約莫小半個時辰就能動了。”“還要小半個時辰?”柳思妤嘴角猛抽,“你、你們走了,我又遇上危險怎麼辦?”這荒郊野外的,她又沒力氣動,萬一遇上什麼惡人,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容宣冷笑:“那關我們什麼事?”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潑下,澆得柳思妤啞口無言。她錯了,人家不過稍微和氣的說了幾句話,她就把他們當好人,卻把魔教的本質給忘了。“你們是什麼人?!”悲憤間,突聞一聲喝斥,聲音甚為耳熟。她皺眉仔細想了想——是顧齊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