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妤起了個大早,洗漱一番便屁顛顛地跑到隔壁去找柳籍。誰知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不由感到奇怪。“柳姑娘,柳五公子方才已經和柳大公子去堡主那兒了。”一守衛見她疑惑的樣子,好心過來提醒。“去盟主那兒了?”柳思妤失望地歎了口氣,想必早飯是得她自己吃了,他們在顧盟主那裏肯定是談正事的,也不知要談多久才能回來。“柳思妤!你給我出來!”正想著,院外陡然傳來一聲暴喝。她被嚇了一大跳,驚詫的看了看那守衛,指著自己鼻子道:“有人叫我出去?”守衛皺眉,點點頭:“我先去看看,柳姑娘稍等。”說罷,握緊腰間的劍柄轉身走出去。守在院門口的幾人正阻擋著來者的闖入,那守衛一看便認出是天華劍門的邱闌,當即頭疼不已。堡主說過,他們雖然是被派來監視柳姑娘的,但她的安全也務必要保證。問題是,這個邱闌他們也得罪不起啊。“邱少俠……”才剛出口了個稱呼,邱闌便打斷了他:“把柳思妤給我叫出來,現在證據確鑿,我倒要看看她還能如何狡辯。”“不知邱少俠這是何意?”“哼,你們嘯風堡不是兩邊都不想得罪麼?以為拖著不解決就行了?”邱闌用了個巧勁,將阻擋自己的守衛紛紛掙開,一個躍身闖進院子,徑直朝柳思妤而去。柳思妤傻愣愣地站在院中,邱闌的話她倒是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可是有聽沒有懂,根本不明白究竟發生何事。什麼叫證據確鑿?難道他還能找到了她殺害陳廣箴的證據不成?一支銀簪“啪”地被甩在她跟前,隻見邱闌氣勢洶洶道:“你自己看,這是我在師叔屋裏找見的,你怎麼解釋?”柳思妤狐疑地將東西撿起,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簪子的確是她的東西,就在昨天,五叔還用它在菜裏試了毒。因為隻是用汗巾擦了一遍,她嫌上麵有菜味,便沒再戴回頭上去。照理來說,應該好好地擱在自己屋裏的,怎麼又會到了邱闌手上?“無話可說了?”邱闌漲紅著雙目,渾身都氣得發抖,似乎隻要她一點頭,他便會撲過去了結了她性命。柳思妤緊張的往後退了兩步,反駁道:“這隻簪子昨天還在我頭上戴著……”“這麼說,這隻銀簪的確是你的東西?”邱闌根本不想聽她解釋,“我師叔究竟哪裏得罪了你,你竟然對他下此毒手?”柳思妤也惱了,眼見著守衛們圍了過來,她便有了底氣:“你這人怎麼那麼不講理?簪子是我的沒錯,可你若把這當成證據那也太可笑了。你師叔已經死了那麼多天,你們也把嘯風堡裏裏外外翻了個遍,若這簪子是我殺他時遺落的,那怎會到今天才讓你找到?”邱闌雖然遇事容易衝動,卻也不是真的蠢笨。此時聽柳思妤這麼說,多少有些冷靜下來,自然明白她話中的道理。隻是他依舊不甘心,愣要抓著那些微的可能性繼續質問:“簪子落在床腳的縫隙之中,之前疏忽了也不是沒有可能!”柳思妤辯解:“簪子昨日還在我這裏,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的。”話是這麼說,心裏卻在發虛。昨天那種情況下,除了五叔,誰會真的注意他用了哪隻簪子去試毒?萬一找不到證人證明,那她豈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行啊,那你把證人找過來。”邱闌揚起下巴,斜睨著她,“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就算你找出來了也沒什麼用,說不準你有兩隻一模一樣的銀簪呢?一隻落在我師叔房裏,一隻便拿出來繼續戴著。”“也說不準是思妤妹妹昨晚臨時起意,想回自己殺人的地方瞧瞧,結果便把簪子落在那兒了。”一個聲音堪堪插入進來,院外走進一人,“邱少俠的假設真當是有趣,你怎麼不幹脆說思妤妹妹就是凶手算了?”柳思妤見到是鄭憐雲,心下稍安,麵露欣喜之色:“鄭姐姐,你沒事了?”鄭憐雲原本板起的臉微鬆,笑了笑:“沒什麼,睡一覺就好了。本來怕你擔心,就說過來知會一聲,誰知剛到門口就聽見有隻瘋狗在這裏亂吠。”“你說誰瘋狗?”邱闌險些衝上前去,幸虧被守衛攔下。“誰應說誰。”鄭憐雲瞥他兩眼,“一個大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找小姑娘麻煩,真不知廉恥。你若真覺得是思妤妹妹做的,那就把東西交到盟主那裏去解決。趁著柳家莊的兩位長輩都不在,跑到這裏來大呼小叫算個什麼意思!”邱闌被她說得麵紅耳赤,色厲內荏道:“我不過是要跟她當麵對質,免得到時鬧到盟主那裏去,誰都不好看。”“你這哪裏是對質,根本就是過來給我定罪的。”柳思妤翻了個白眼,眼角恰巧瞄見又有兩人出現在院內。定睛一看,卻是卞辭和顧齊謙。今天這是刮的什麼風,大清早的,怎麼什麼人都往這小院跑?顧齊謙抬眼,目光觸及柳思妤的視線,默然移開去,旋即繞過眾人走到兩撥人之間:“邱少俠,陳副掌門的事嘯風堡已經查到眉目,雖然尚未找到凶手,但已能確定絕非柳姑娘所為,還請邱少俠不要再為難於她。”邱闌聞言,眼底露出一絲光亮:“此話當真?究竟查出什麼了?”“邱少俠請先隨我來。”他伸手往外引。邱闌疑慮地看了柳思妤一眼,終於沒再多說,跟著顧齊謙和卞辭離開。卞辭行至院門,笑嘻嘻地回頭給兩人打了個招呼,這才快步離開。柳思妤見他如此,忍不住笑道:“卞公子跟鄭姐姐和好了?”鄭憐雲撇撇嘴:“怎麼說也是我表哥呢,打小沒少吵架,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回頭笑道:“看來今日還得謝他一謝了,定是他見著院內情況不對,這才將顧公子給喊過來的。”柳思妤恍然大悟:“我說怎麼那麼巧。對了,你說顧公子說的是真的嗎,陳副掌門的事真的有眉目了?”說實話,她總覺得顧齊謙今日言行有些僵硬,是因為他在跟邱闌撒謊還是因為昨晚的事?不管是哪一樣,她都有點愧疚啊!“不清楚,按理該是真的吧。”鄭憐雲回道,“若是顧公子這樣將邱闌騙走,那到時候揭穿了,豈不是更糟糕?他不會拿嘯風堡的聲譽開玩笑的。”“那就好。”她放下心來,許是緊張的弦一下子鬆了,這頭話音剛落,肚子就發出一陣“咕咕”聲。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朝鄭憐雲傻笑道:“我還沒吃早飯。”鄭憐雲忍俊不禁,挽住她的手臂:“走吧,下山吃去。上回說要一起去宴春樓的,都沒去成呢。”“可是……”柳思妤看了看附近的守衛,“我不能出嘯風堡的。”鄭憐雲一愣,無奈道:“我都忘了。這樣吧,我住的院子裏有小廚房,你先吃些糕點墊個肚子,我給你做好吃的。”柳思妤滿臉疑惑地看著她:“好端端的,幹嘛突然要做東西給我吃?”“看你一張臉都白了,定是被那邱闌嚇得不輕,吃點好的補補。”她四下看了眼,突然紅著臉壓低聲音道,“那個,你五叔喜歡吃什麼?”柳思妤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原來給她補補隻是順便,主要還是打她五叔的主意。行吧,不吃白不吃,反正五叔是她的,誰也搶不走。想至此,抿唇一笑:“走吧走吧,我填飽了肚子再告訴你。”鄭憐雲被她推著肩膀往外走,眼睛裏閃過一絲晦暗和糾結,不多陣便恢複過來,笑著轉頭:“說話算話?”“自然算的,你看我天真善良美麗,怎麼會騙你?”柳思妤一心想著吃的,厚臉皮的話一句一句往外蹦,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鄭憐雲住的院子,柳思妤當然認識,她和柳籍之前也住那兒,隻不過出了陳廣箴的事後,才被發配到邊疆來的。沿著園子裏的石子小路走了一陣,卻越走越偏,她心下奇怪,嘴上倒是沒問什麼。嘯風堡鄭憐雲比她熟悉多了,走近路也不是沒可能。“慢著。”跟在身後的守衛卻突然開了口,“鄭姑娘住的院子,似乎不能往這裏走吧。”聽到守衛這麼說,柳思妤才明白真的是走錯路了,不待她問,便聞鄭憐雲道:“我說守衛大哥啊,你們不用那麼警覺吧,我要做吃食,總得去廚房借些食材的。”兩名守衛互相對視,這條小路雖然沒什麼人走,但的確能通往廚房。一人點點頭,歉然道:“是我們多心了。”鄭憐雲歎氣,拉過柳思妤繼續走,抱怨道:“最近嘯風堡那麼不太平,鬧得大家都草木皆兵了。”柳思妤正要應話,竟見到前方有兩人很是眼熟,她一扯鄭憐雲的衣袖:“鄭姐姐,那個是不是顧公子和你表哥?他們怎麼會在那裏?”鄭憐雲抬眼張望一番:“好像是,咱們過去看看。”柳思妤邁開步子,待走到近處,那邊的卞辭像是發現了他們四人,展顏而笑。負於背後的左手緩緩抬起,執玉笛靠於唇邊,怪異的曲調從中飄出,直灌入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