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文森(1 / 2)

來人是法斯特,他臉上掛著細密的汗珠,這個中年男人手撐著牆平複呼吸,他的姿勢讓我想起了不久前與他的談話,他那時便說了,莫伯桑將死在這個凜冬,我下意識攥了攥手,想借痛楚壓下心中那一抹苦澀,

法斯特平複了呼吸啞著聲音問了一句:“他情況怎麼樣?”

我指了指衣襟上的血跡,看著他輕聲回道:“他劇烈咳嗽,還吐了血,院長先生,他的病怎麼嚴重到這個地步?他病了很久嗎?”

法斯特歎了口氣,坐到我身邊,沉默了會兒有些煩躁的抓了把頭發說:“艾滋病是一種傷害人體免疫力的病,雖然無法治愈,但如果加以控製是可以盡力活下去的,但是”

他頓了頓,看了眼診室關合的門,又道:“艾滋病不隻摧殘了他的身體,也枯竭了他的心。”

他的話模棱兩可,我不解的看著他“什麼叫也枯竭了他的心?”

法斯特看了看我,接著說“我太太曾經是他的一位病人,她是個有攻擊性的精神病患者,再加上我那時窮的很,除了莫伯桑沒什麼人想治她,借此我也得以與他相識,後來他病了,沒有地方願意收他,我也就讓他住在了我的療養院。”

說到這兒,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我猜測他大概是想摸煙出來,但又因為在這抽不合適,又放下了手。

“我為什麼說他的心也被病枯竭了呢?因為他自從染上艾滋病之後就好像失去了生命力,他配合治療,但並不積極,懶懶散散的,與我之前認識的莫伯桑相差甚遠,他身上的氣質仍然會吸引人,卻不再帶給人想活下去的希望。”

我靜靜的聽他說完,一時間沒有開口,隻喃喃的說了句:“並不是,他帶給了我想活下去的希望。”

許是窗外風奏響了輕靈的琴音,法斯特並沒有聽清我說了什麼,他問了句:“你說什麼?”

我搖搖頭說沒事,又問:“莫伯桑如果現在開始好好治療,會延長能活下去時間嗎?”

法斯特沉默了,他垂下眸子,這個中年男人模樣端正憨厚,有著一顆感性的心,他落下了淚

“或許能吧。”

他說完這句,眼淚也正掉落下來,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耳根頓時紅了,他慌亂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訕笑:“年紀大了就是眼皮鬆。”

我不置可否,安撫性的拍拍他肩膀不再言語,隻默默的看著窗外的景,默默的想著房裏的人。

現在正值仲夏,療養院的診室在一樓,我們坐著的對邊就是一扇窗,窗後是迎著朗朗旭日陽光的鬱蔥柳樹,隨風搖曳晃蕩著枝條,

我的目光隨著那翠綠的枝條搖晃著,像是被催眠的人目光隨著懷表而搖晃,我緩緩意識到,我在這裏,已經住了快一個月了

細細想來,我與莫伯桑認識才不過三個月,最初見麵時槐花樹下的清俊男人捧著《聖經》,原來早在那時,我這灘死水就已經為他隱隱泛起了漣漪。

診室的燈滅了,醫生從裏麵走出來,我和法斯特匆匆迎上,未等我開口,那個醫生就對著法斯特道:“莫先生已經脫離危險了,隻是他已經開始出現呼吸衰竭的淺症狀了,我無法判斷他是否會死在下次發病。”

“什麼?不是說他能活到冬天嗎?這才夏天啊。”法斯特不可置信的說道

醫生搖搖頭:“原本是這樣想的,可近幾次的治療都差強人意,肺囊蟲病本身就太不可控,更何況他還是一個艾滋病患者。”

法斯特一時沒緩過神來,自言自語著,我細聽著醫生的話,手心一陣刺痛,我下意識看了兩眼,原來是指甲把手心掐破了,可心髒跳動的速度卻仍降不下來,它拚命衝撞著我的胸腔,痛的我想彎腰將它刨除。

我又死掐著手心,強忍胸中的痛意,詢問醫生:“先生,那他要一直待在病房裏接受治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