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你……。”
江畔,方多病緊緊抱著那位身穿狐裘的青年,不肯讓他離開半步。
青年麵容與李蓮花隻有五分相似,並且脈象平穩,內力全無,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隻是一個與李蓮花有幾分相似的路人。
但是不知為何,方多病卻執拗的認為這人就是自己苦尋了一月有餘的李蓮花。
“李蓮花是誰,少俠怕是認錯人了吧。鄙人舟江寄,是一個閑散農民,平素愛種些蘿卜謀生。雖平日也愛附庸幾分風雅,但是絕對和大俠沾不上邊。”
青年顯然被方多病狗皮膏藥般莫得有些心煩,說出來的話也有幾分不耐煩,帶上了幾分火氣。
方多病並不理會,隻是執拗的要跟在這人身後。
他拋下過他多次,這次,不論如何,李蓮花,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誰要你那菜譜,我隻想吃你做的菜。”
“還有狐狸精,那小祖宗真的難養,我方大少爺可不幫你養,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
那天,江湖上風頭正盛的方大少抱著清瘦的青年哭的梨花帶雨。
當然,他哭的專注,也沒有發現他抱著的那人眼神中的複雜。
後來,許多熟悉的人來了,有四顧門的老朋友,也有與李蓮花相識的新朋友。
他們有的多方試探,有的苦苦哀求,最後隻得出此人隻是恰巧長的與門主相似的結論。
人們來來去去,最後竟還剩二人留下。
縱使青年多次驅趕,兩人卻像是約好了,完全不理會。
青年並不理會來往喧囂,隻是專心鼓弄這自己那片蘿卜地。
“你說你叫江寄,那我們認識一下。我叫方多病,李相夷唯一的徒弟,李蓮花的唯一命定好友。好了,我們現在認識了,是朋友了吧。所以從今以後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可不能再趕我走了。呐,見麵禮,裏邊的糖可甜了。”
青年還沒反應過來,懷裏就被塞了一個布袋,布袋裏有十多塊糖。
麵對如此無賴言論,青年也不知說什麼好,隻能看向了一旁一臉酷哥樣,看起來很靠譜的男人。
男人也覺察到了這個目光,緩緩開口:“阿飛,和他一樣。”
“你你你,我看你們沒一個靠譜的,我要靜靜,誰也別跟過來。”青年扶額,不再管這兩人,獨自離開,把門摔得老響。
兩人倒也自覺,隻停留在原地,並未跟過來。
夜晚,青年獨自一人坐於房頂,看著滿天星層,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們又是在執著什麼。
李相夷已死,李蓮花也不再存活,究竟是不是,活不活很重要嗎?何必執著呢。
方小寶一直問他為什麼毒已解,卻不露麵,因為沒有必要,也不能。
江山代有才人出,屬於他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無論無何,李蓮花不能再存在世上了。
悲傷也好,不舍也罷,方小寶,我知道你生性灑脫愛自由,又怎能忍受你被困於方寸之間。
既然承了你一句師父,至少,不要讓我成為你的負擔,你值得一個璀璨的未來。
皇族之後李蓮花不死,方家如果不反,恐怕永遠隻能存活在監視之下。
如果皇帝無德,顛覆了這江山也就顛覆了。可是如今國泰民安,百姓安居,四海之內皆是太平,我又怎可因為一己之私挑起戰火。
至於四顧門主李相夷。
如今,四顧門大家各自安好,江湖平靜,一個再無法使出揚州慢的李相夷又何必現世徒添風波呢。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我也是時候過幾天逍遙日子了。
隻是,也許這幾日被這些故人牽動了心緒,腦海中總是忍不住浮現出以前的事情。想起那從他人口中得知的故事。
那日東海約戰。
“劍斷人亡,李蓮花…”
一手持劍,一手捏著所謂李相夷的絕筆信,方小寶整個人的聲音都在顫抖。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為何會劍斷人亡。”昭翎公主有些不解。
像是在和她解釋,又像是反擊那些低聲詆毀李相夷的江湖之人,方小寶輕輕歎了一口氣,沉痛的說出了真相。
“李蓮花身上的碧茶之毒,根本沒有解。”
……
“不可能,李蓮花絕對不可能死,不管別人怎麼說,我方多病絕對不相信,隻要沒見到他的屍體,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他。”
方小寶再也聽不下去,毅然轉身離去。
昭翎沒有離開,靜靜聽完了全程,她雖懵懂,卻很聰慧。
今日偷溜出宮,幾日前還能許著將來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呢的方小寶看自己的眼神帶著的那抹複雜,那種若有若無的冷淡。結合剛剛聽到的一切,還有原本身染重病這幾日卻容光煥發的父皇,她也隱隱有了猜測。
她沒有追過去,她好像也不配追過去。
可是,那個人,不該那麼死去啊。
……
她是個行動派,回宮就去父皇那裏磨。
開始父皇還很不高興,說她稚子心態,被那所謂的李神醫騙了。
她也不反駁,隻是和父皇講述起了那人的故事。
從名動江湖的李相夷,到舍棄一切成全大家的李蓮花。
她講了許久。
聽過之後父皇也沉默了。
猶豫了良久,最後還是從暗格中拿出了剩下的半朵忘川花。
他的父皇,雖有些嚴肅,總還是心軟的。
隻是,不知道,是否來的及。
拿到解藥卻找不到人,她也隻下令讓楊昀春用監察司的勢力尋找。
江湖與朝廷都用盡了全力,但是卻沒有找到那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昭翎的心也沉了下去。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嗎?
後來,她也不再執著,將忘川花帶著,去了打探出來的李相夷師父墓前。
至少,朋友一場,雖不知如今他埋骨何處,她也要送他最後一程。
說奇跡也好,說命運也罷。
她出現在那裏那天,正好也是李相夷回到那裏之日。
時間已經一月有餘,無論從何處看,李相夷也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強撐一口氣回到這裏,本也隻是給自己尋個安葬之地,竟然還能遇上故人。
而這故人居然帶來了忘川之花。
他回到師父墓前之時,正趕上公主用這剩餘半株忘川花祭拜自己之日,他雖沒有出現,但是還是拿回了那剩餘的忘川花。
他雖不怕死,但也不願死,沒有猶豫便服下了。
揚州慢和悲風白楊留下了一線生機,讓他可以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回到這裏。
半株忘川花帶來了生的希望,用全部內力交換,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雖沒有了內力,但是倒也少了幾分束縛。
隻是,終究是對不起那兩人。
哎…
再飲一杯清酒,望向了天空中的明月。
明月高懸,月色正濃,那日紅綢劍舞仿佛隻是昨日。對月獨酌,前塵往事不散,故人心態卻已經不再。
“江寄,有美酒怎麼不叫我。”方小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青年沒有回應,隻是將手中的酒壺推了推,遞給了方小寶。
“呐,喝了我的酒,明日早些離去吧,好好生活。故人已逝,何必執著。”
“對了,喝完之後給院內那位阿飛吧,真不知道你們一個兩個,都沒有事情要幹嗎,天天呆在我這裏,都沒有正事要去幹嗎?”
“李…江寄,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嗎?”
火紅的晚霞,及腰的野草,我抱著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遠處廝殺聲不斷,我卻充耳未聞,直到鋒利的刀鋒向我砍來,我閉上了雙眼,安靜等待死亡,卻又突然驚醒。
眼前已經不是塞北綺麗的風光,而是滿是少女心的粉色帷幔。
這是我最近常做的一個噩夢,也許是馬上要到邊關,各種各樣不好的猜測都瘋狂湧現。
我使勁搖頭,為自己這類似於害怕的情緒而感到可恥。
從意識的世界跑出來,我突然大喊一身:“遲到了遲到了”,翻身起床。
我是東極國丞相府的獨女,今天是我挑選暗衛的時候。爹爹這麼多年隻有我娘一個妻子,我這麼一個孩子,人人都羨慕我爹娘的神仙愛情,卻也遺憾爹爹這麼多年都沒有一個兒子。
爹爹聽著各位叔叔伯伯對我的誇獎和隱隱有些遺憾的莫莫要是個男孩子就好了的歎息,真的想反駁一句,自己其實是有兒子的,不過沒有閨女。
但是,哎,看了看這幾年越發虛弱走幾步都要咳嗽幾聲的娘,還有扶著娘親笑的開心的我,他還是默默咽下了口中的話。
算了,說幾句又不會掉塊肉。他不和他們計較,女兒怎麼了,女孩子最可愛了。
也許莫莫就是上天賜給他的孩子,尤其是肩膀處那一個月牙型的胎記,簡直和他兒子如出一轍。
這個世界小國林立,並沒有實力強大的國家出現,所以戰爭不斷,強國吞並弱國,大部分的國家幾乎全民皆兵。
爹娘就我一個孩子,格外疼寵於我。因此我雖是女兒身,卻也習得一身好武藝,還特別愛指揮別人,將軍中的士林小夥伴指揮了的個遍,因此在京中也有小將軍之稱,我等到年後便要參軍去邊關曆練。
按照東極國律法,三品以上官員及其嫡子嫡女均可配備一名暗衛以備不時之需。今日是我及笄之時,也是我挑選暗衛的日子。
儀式剛剛結束,我便迫不及待央求爹爹帶我來暗衛培訓營挑選了。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我爹娘都不知道,我早已有了心儀的暗衛人選,他是一位很特別的小哥哥。
這幾年他經常會偷偷的來看我,我有點武功,悄悄的跑到訓練營去,看他訓練的樣子。
我們早以情定三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兩年他都沒有來,而且也不讓我去看他。
東極國的暗衛挑選的都是一些流浪的的孤兒,無父無母,了無牽掛,一生認一主,與主人同生共死。
由於暗衛的特殊性,所以暗衛培訓都是封閉進行,認主之前除了師父與同訓之人不會接觸任何人。
我與他的相識也是一場意外。
幼時我調皮,偷偷溜出府玩耍,卻遇上了人販子。我因為一顆糖被他們抓住,是那位小哥哥救了我。
那時候的他,和我差不多大小,穿著一身黑衣,從天而降,英氣逼人。隻見他手起刀落,那些抓我的人就已經直直倒了下去。
也許是從小習武,見到那般可怕的場景,我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是目光灼灼看向了他。
他一襲黑衣,劍眉星目,如果不是這時候還拿著一把往下滴血的刀的話還真的能和世家長大的公子哥有一拚。
不知道何我對他有一種莫名的親近,年幼的我並不能很好的感受這種親近之感來源於何,所以就把它誤認為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