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1 / 2)

一九三九年五月二十八日,哈拉哈河東岸、諾門罕布日德以西二十七公裏處,蘇軍第五十七特別軍第六坦克旅第412團團部駐地。

身穿一襲土黃色蘇軍軍裝、臂佩紅色鐮刀錘子袖章的團軍事委員巴卡諾夫瑟縮著身子,像個受到驚嚇的刺蝟一般蜷縮在行軍床上,兩隻滿布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門口。在他床邊的地麵上,橫七豎八的放倒著四五個空酒瓶,很顯然,這位失職的軍事委員對烈酒有著獨特的嗜好。

“嗯……”蜷縮著身子的巴卡諾夫突地翻了個身,然後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豎起一支大手,顫顫巍巍的擺弄著手指念叨道,“一天,兩天,三……三天,四天……七天,唔嗯,七天了,這該死的七天……看來,看來我是回不去了。”

“巴卡諾夫……”嘴裏繼續念叨著自己的名字,巴卡諾夫突然甩手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右邊那般扇原本就漲紅的大臉,頓時變得青紫起來,“你是個什麼東西?幹嘛把我弄到這裏來。你以為把身子讓給我你就很有愛了嗎?告訴你,我不稀罕,你這副讓豪豬都感覺汗顏的臃腫身體,實在令我感覺惡心,嗯……我要離開你,你這個該死的俄國佬……”

“我有辦法對付你,嗯,沒錯,我有辦法對付你!”也許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巴卡諾夫搖搖晃晃的從床上爬起來,一挺身站在了床前。他的大手在自己的腰間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配槍取出來。

“哎,TT—33,嘿嘿,好東西,”醉眼惺忪的打量著自己手中的配槍,巴卡諾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怪異的笑容,他自言自語道,“有你在手,萬事不用發愁……嘻嘻…..嘿嘿……”

“呯!”

一番傻笑之後,巴卡諾夫突然扣動了手中的扳機,隨著一聲槍響,擺放在不遠處桌子上的一個鋼製水杯,突地跳了起來,然後就那麼翻滾著掉落在地上,發出一連串的脆響。

“桀桀桀桀……”吹掉槍口上緩緩冒出的那一股青煙,巴卡諾夫就像是撿到一件寶貝一般,發出一聲狂笑。

團部裏突然傳出的槍聲,驚動了駐地的所有人,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團長蘇霍夫少校。目前是敏感時期,海拉爾一帶的日軍調度頻繁,荒原大漠中那驟冷驟熱的空氣中,凝滿了緊張的火藥氣味,天知道哪天醒來,戰爭就已經爆發了。當然,這些並不是最讓蘇霍夫感覺不安的,他最擔心的,是自己那位軍事委員——巴卡諾夫同誌,這家夥的情緒,幾天以來都很不正常,酗酒、妄言、瘋瘋癲癲,就像是丟了魂一樣。這對於整個四一二團來說,絕不是一個好的征兆,尤其是他這個團長,一旦部隊的軍事委員出了什麼問題,那他首先就要擔負上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的蘇聯紅軍同當初可是不一樣了,目前講究的是“決策商討製”,實際上就是“軍事委員負責製”,部隊裏的任何問題,軍事委員都有最終的決定權。

說起來蘇霍夫也才來這個部隊沒有多長時間,據他所知,他的前任團長,就是因為同巴卡諾夫相處的不好,而被這個家夥告了黑狀,最後被上麵的人秘密逮捕並處決了。像這一類的事情,目前在蘇軍的隊伍裏不勝枚舉,別說他這樣一個小小的少校,即便是那些將軍元帥們,還不是說被拘捕就被拘捕,說被槍決就被搶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蘇霍夫剛剛接任的時候,就是抱著這樣的打算,他覺得,如果自己少說話,什麼事都看著巴卡諾夫的臉色行事,那想來獨善其身還是不應該有什麼問題的。

可是,可是這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抱著這種心思前來赴任的蘇霍夫,很驚訝的發現,這位巴卡諾夫同誌實在是……實在是有些不像話。在過去的一周時間裏,這位政治委員同誌就沒有哪怕一個小時是清醒的,儲備庫裏那些伏特加酒,顯然成為了他最仇恨的階級敵人,他每日裏的全部活動,就是酗酒、發癔症、酣睡,再酗酒、再發癔症、再酣睡,如此循環往複。團內各直屬部隊遞交上來的報告他不看;軍事會議他不參加;上級指揮部門下發的通報他不理會……麵對這樣一位政治委員,作為團長的蘇霍夫,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