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上覽之期。
瓊華苑是專門為上覽開辟的露天場地，乍一看去，和陳塵印象中的現代運動場的格局竟有些許神似，隻是想來禁中用地也並不寬裕，這規模上略小一些，但也足夠用以比試了。
正北一座九層高台，稱之為歸心台，視界最好，自然是天子的坐席所在。歸心台東西兩側的坐席高度依次遞減，恰好圍成一個半圓，是宗室勳戚、文武百官的坐席。正南一側的坐席地勢與中間的比試場地齊平，便是留給貢士們的。
今次的貢士人數達到了三百人，算得上是曆年之最。此時天子已在歸心台上就坐，南麵的一眾不曾見過皇帝的貢士們都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天顏。而一部分早已在朝為官的，則是神情肅穆，正襟危坐，生怕給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當然……陳塵是個例外。
他此刻盯著眼前這一大盤久違了的荔枝，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雙手。一剝、一擠、一送，一顆汁水飽滿清甜可口的荔枝便下了肚，這般滋味可讓陳塵都快感動哭了——上一次吃荔枝，那還是上輩子的事呢。
好在他坐席在最後一排，也不怕人瞧見，隻一會兒工夫，便把麵前的一大盤給吃了個幹淨。
此時禮部尚書正宣讀著上覽開始的應景文章，可惜了這一篇花團錦簇，陳塵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左顧右盼不住瞧著周圍的小黃門，希望他們當中有一個能夠感受到他此刻的心聲：加一盤荔枝！
可惜那些小黃門個個視若未見，反倒是他身側一個錦衣華服的貢士微笑低語道：“兄台，我這盤給你？”說著便把麵前的荔枝給放到陳塵的案幾上。
陳塵不由得好生感激，抱拳一禮客套道：“多謝多謝，在下陳塵，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陳塵？”那華服公子微微一怔，隨即自嘲一笑道：“在下便是京都人口中的北狄蠻子，王保保。”
陳塵聞言，一口荔枝連嚼也沒來得及嚼，卡在嗓子眼上噎好一會兒才吞了下去，繼而眨了眨眼，愕然道：“你就是蒙古小王子，王保保？”
“正是。”王保保笑道：“陳兄，我是北狄蠻子，你是南蠻子，咱們這兩個蠻子，可巧坐在一塊兒了。一會兒比試起來，還請手下留情啊！”
陳塵原以為這王保保既然是蒙古出身，這形象一多半是個滿身皮裘的粗獷漢子模樣，卻不想這王保保衣冠紋飾一如漢家兒郎，哪裏瞧得出半分“北狄蠻子”的做派？
“彼此彼此。”聽聞他說這“兩個蠻子”，陳塵也是一笑，心中道：可惜我這南蠻子今日是鐵了心要壞你好事，是那金剛芭比不想嫁你，可怨不得我。
說話間，眾人忽然都拿著酒杯，遙遙向北麵的歸心台方向舉杯，原來是天子向眾人敬酒來著。陳、王二人也不敢含糊，連忙端起酒杯恭恭敬敬飲了一杯。緊接著便聽得場中鼓樂聲起，便有宮女們將各色珍饈美味端至各個案幾之上。
上覽之所以被稱之為“瓊華宴”，絕非浪得虛名，因為這本來就是個邊吃邊打的過程。開場這麼小半個時辰，大家隻是各自敬酒、飲酒，互相聯絡感情，並無一人登擂。
這和陳塵所知的“科舉考試”相比，這風格相差簡直不要太大。其實會形成這樣的風格，也並不難理解——這些貢士本來就是官員或候補官員，算是朝廷的自己人。上覽比試隻是優中取優，並不意味著輸家就得卷鋪蓋回家種地去，所以其緊張程度自然就低了許多。
隻有那些真正誌在奪得魁首的幾人，才會真正感受到這上覽比試的壓力。比如王保保，他此刻在席間便滴酒不飲，似乎生怕對之後的比試產生任何一絲的負麵影響。
“王兄，人都說草原上的英雄，喝酒就如喝水一般輕鬆愜意，你若是條漢子，便飲了這一杯，否則便是瞧不起我陳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