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安撫扔掉狼牙棒,抱著馬脖子喘息的伯賞賽陽。將那個小村莊團團圍住,不放一個人出來。又讓斥候隊長許田持自己的欽差印信,前去臨近的桐縣搬兵,那裏有一營江北衛駐紮。
這時,石敢幾個也被黑衣衛迎了回來,看上去雖然狼狽了點,但沒有受什麼傷,比那位可憐的馬叔要幸運得多。
強撐到大局已定,失血過多的老馬終於暈厥過去。黑衣衛們個個粗通醫術,尤善戰場急救。兩人上前為他除去盔甲,然後才把他平放在地上。觀察一下脈搏心跳,知道沒有大礙,便拿小剪把他被染成暗紅色的衣裳開,露出血肉模糊的身體。所幸那些傷痕多是鈍器上,看著駭人,其實在盔甲的阻隔下,對身體傷害並沒有那麼大。挺過發炎後,修養一陣子,就能恢複元氣。
真正令人擔心地,是左腳踝一處露著骨頭茬的傷痕,應該是被鋤頭剁在毫無保護的腿後所致。
“骨碎筋斷了?”正在聽石敢報告事情經過的秦雷有些惋惜道。他已經知道這位老兵憑一己之力,挽救了伯賞賽陽等人。又用生命做代價,給這群菜鳥們上了最重要的一課——什麼才是一個合格的戰士。
沉吟片刻,秦雷問道:“別人呢?”
彙報傷亡狀況的黑衣衛恭聲道:“陣亡了七個,重傷了十八個,輕傷無數.”
這次秦雷卻沒有惋惜,平淡道:“也好。總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些代價。”便揮手讓衛士退下。
這才轉頭對石敢道:“你繼續說。”
石敢並沒有受傷,隻是渾身汗漬塵土,頭發也一縷一縷緊貼著腦門。看上去狼狽極了。聽到秦雷地吩咐,便開口講述起他們在村裏的見聞……
他帶著幾個衛士換上便裝進了村。發現整條街道上空無一人,循著聲音往打穀的場院走去,越近聲音越大。等到了一看,原來整個村子八百多號男女老幼,都規規矩矩的跪在那裏。朝中間土台上一個三尺高的石雕彌勒佛不停叩首呢。
佛像邊盤腿坐著一個著裝怪異、非僧非道的小老頭。他乃是這群人的領唱。隻聽他扯著那破鑼嗓子嚎一聲:“為佛舍身。即登彼樂!”
底下跪成一片的民眾便亂糟糟地跟著高聲叫道:“舍身登極樂!”
破鑼嗓子又嚎道:“殺一人者為一住菩薩!”
下麵地信徒便嘶號道:“殺十人者為十住菩薩!”有呼有應,熱鬧無比。
石敢幾個不欲暴露身形,便也跟著裝模作樣嚎了起來。約摸喊了一刻鍾,這項活動才告一段落。
等眾人起身後,那個小老頭尖著嗓子道:“萬聖無疆彌勒佛祖之子,無所不能龍華太子殿下曰:汝若心誠、救爾疾苦。汝若心欺、罰入地獄!”
眾人又趴下,嚎了半天龍華太子萬歲。然後便開始排隊上台表示心誠。或是把一捧銅錢、或是把一串廉價地首飾。畢恭畢敬地投入老頭麵前地大甕中。
石猛看見前日那個店老板也上了台,把自己給他的那塊碎銀子也投了進去。這應該是今日的最大數額,那個一直板著臉、眯著眼的幹癟老頭,伸手向他勾了勾,店老板便驚喜莫名地四肢著地,匍匐著湊了過去。
幹癟老頭朝店老板微微點頭,又伸手在他頭頂摩挲幾下。店老板便淚流滿麵,狂喜著朝幹癟老頭叩首。幹癟老頭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樣。伸手指了指那個石頭彌勒。
店老板一副慚愧欲死的模樣。又向石頭彌勒拚命磕頭。這一番作態後,才喜不自勝的往下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麼事情。又折回來輕聲向那老頭稟報著什麼,眼神還往石敢他們這邊飄。
石敢幾個當即知道不妙,便要往外退去。但那幹癟老頭地聲音來得更快:“抓住那幾個外來的,為佛祖立功。”
石敢他們雖然穿著便裝,但在衣衫破爛的人群中,卻鶴立雞群一般,馬上就有信徒圍了上來。
好在石敢幾個拳腳功夫了得,再加上牛高馬大力不虧,又常練戰陣。咬牙切齒的一陣猛打,衝開一個口子,奪路而去。眾教徒哪肯放過立功的機會,拚命地在後麵狂追不舍,這才有了之前的種種。
聽完石敢的講述,秦雷沉聲道:“看來這個邪教已經有了廣泛的民眾基礎,很棘手啊。”然後望著遠方恨聲道:“至善你個這老賊禿,看孤不活剮了你。”
………………
秦雷地欽差印信果然比較管用,至少這六天裏如此。兩個時辰後,許田便帶著五百兵丁趕到了。
秦雷與帶隊地衛軍校尉寒暄幾句,便命石敢帶著衛軍進村抓人。黑衣衛們依舊在外圍警戒。
平日魚肉鄉裏的衛軍們,幹這種破戶抓人的事情確實是行家裏手。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便把躲藏在地窖中地幹癟老頭揪了出來。
秦雷命人把他收押起來,麵無表情的對衛軍校尉吩咐道:“村中皆是邪教徒,爾等可自行處置。”又對許田道:“你在這裏待著,等事情完了再回去。”
說完,便吩咐石敢集合隊伍,往荊州府城去了。這一耽擱,回到晴翠山莊時,已經是深夜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秦雷便命人去請延武和卓文正過來。
兩人府邸有些遠,最快也要一個時辰後才能趕到。趁著這個空,秦雷和奉命而來的沈冰先在書房中開了個小會。
“放下手頭一切差事,集中全部力量給我調查彌勒教!”書桌後的秦雷堅決道。
沈冰沉聲道:“公良羽也不管了嗎?”
“放到一邊,這個兔子大概正在打襄陽湖水師的主意。顧不得他了。”秦雷有些鬱悶道。他可是答應伯賞元帥把覬‘漿輪船’地南楚賊子盡快緝拿歸案的。
沈冰遲疑道:“殿下,難道形勢如此危急了嗎?”
秦雷苦笑道:“是呀,孤若是不盡快把自己撇清,就等著為彌勒教背鍋吧。到時候削去王爵、幽禁個十年八年都是輕的。”
發完牢騷,秦雷又嚴肅道:“五天之內,我要見到至善和尚。同時,彌勒教對江北山南的滲透情況、與當地大族是否有所勾結,以及他們的實力分布。這些都要拿出個大概。”
沈冰躬身領命。
秦雷起身把他送到門口。沉聲道:“孤從來不會等著亡了羊。才去補牢,隻有把問題扼殺在萌芽中,才能把損失減到最小。告訴你的手下,五天內沒有令孤滿意的答複,統統去榮軍農場放羊去。”似乎嫌說得不夠嚴重,又惡狠狠補充一句道:“這輩子別想出來。”
沈冰乃是秦雷的頭號心腹,自然
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堅決地點了點頭。凜然領
等麹卓二人到了,秦雷依舊在書房中接見他們。
寒暄之後,秦雷平靜道:“孤王在去搬兵地路上遇到一件奇怪地事情,還請二位大人一起參詳一下。”
兩位大人對視一眼,齊聲笑道:“洗耳恭聽。”
此時距昨日事發不足一天,再加上秦雷刻意封鎖消息,麹卓二人還不知道發生在桐縣小王莊的那場慘劇。是以還能老神在在的坐著聽秦雷大擺龍門陣。
秦雷也微笑道:“孤在桐縣一個叫小王莊的地方打尖,看到店裏不供財神供彌勒……”
他口才本來就極佳。又是親身經曆。因而講的繪聲繪色,把兩個大人心神全部吸引。當聽到那店家講解彌勒教時,總督還嗬嗬笑道:“這個教派下官也聽過。在江北門閥中也有流傳啊,是不是啊,卓大人?”
卓文正打個哈哈道:“下官信奉至聖先師,對外家大能不是很了解。”
秦雷瞄一眼機警非常的卓文正,笑道:“二位大人聽孤繼續講……”
待講到石敢帶人進村後的所見所聞時,兩人地麵色就不那麼輕鬆了。這分明是妖言惑眾、榨取錢財嘛!再聽到那幹癟老頭一聲令下,幾百人便發了瘋似的追著石敢幾個不放時。兩人終於意識到事情不那麼簡單。
等最後聽到那些瘋狂地教民悍不畏死衝擊軍陣,最終悉數被格斃後,兩人已經是汗濕衣襟了。治下出了這種天大的簍子,不消日後的風暴,現在的罪責就足夠摘去兩人烏紗,押到京裏候審去了。
|.:說笑吧?”
秦雷搖頭正色道:“孤調集桐縣衛軍營搜查了該村,人證物證俱已繳獲,製台大人還是想想應對之策吧。”
兩人麵色慘白,竟有些坐不住了。
秦雷又麵色凝重的加料道:“你們也知道,孤此次前來乃是查辦禪宗間諜案,卻發現這彌勒教已經假托禪宗之名,在南方徹底蔓延開了。若是他們那個什麼‘龍華太子’振臂一呼,整個江北定然就要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