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並不知道,在他啟程出使以前,在中都城的慈寧宮中,大秦最尊貴的兩個人,曾經爆發過一次激烈的爭執……
還是在那間簡樸的禪室中,大秦文莊太後和大秦昭武帝皇帝相對而坐,兩人正神情嚴肅的交談著,談話的內容卻是已經被楚國扣押的太子。而此時,老太後並不知道秦雷也要南下。
但僅僅太子被南楚扣押這件事,就足以讓老太後怒火中燒了,隻見她眼瞼低垂,聲音低沉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昭武帝一貫蒼白的臉上,居然有了幾絲紅暈,雙手在膝頭幾次握緊鬆開,顯然是在壓抑心中的興奮之情,聽了文莊太後的問話,他竟反問道:“朕為什麼不能這樣做?”
文莊太後看一眼陌生的兒子,緩緩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況且太子並沒有過錯。”聲音中的疏遠誰都能聽得出。
昭武帝麵色一緊,良久才平淡道:“母後叱吒一生,自然應該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很難用對錯來分說。”說著眯起狹長的雙目,一字一句道:“朕既然生他養他,又給他半世榮華,現在……是他報效的時候了。”
老太後沉默良久,才恍然道:“是為了秦靂吧……”說著撥一下手中的佛珠,自言自語道:“年紀大了,心思也遲緩了。”
昭武帝默不作聲了好一會兒。終是緩緩點頭道:“這是必須地,”說著輕歎一聲道:“這也是別無選擇的,誰讓太子位隻有一個呢……”
老太後神色難明的看他一眼。輕聲道:“所以你就要秦霆讓開位子?”
“朕與老大之間有個約定,現在朕要履行它了。”昭武帝頷首道:“決戰地時刻就要到了,朕需要龍驤軍,不然無法形成絕對的優勢。”他還有半句沒有說出來:其實我還需要京山軍……
“太子是儲君,動之不詳。”太後仍沒放棄最後一絲希望:“豈能輕易更迭。”
昭武帝微微得意道:“短時間內,朕並不會另立太子,相信做到這一步。老大就應該已經滿意了。”先將老二立為太子。借以向百官展示與李家的勢不兩立,有效的遏製了騎牆派向李家靠攏……事實證明,所有的騎牆派最終都歸到了文彥博的旗下……
與此同時,他又秘令大皇子與家族決裂,使其委屈無限的投入到李太尉懷中。大皇子果真取得了李渾地信任,前年便通過秘密渠道稟告昭武帝,自己已經徹底掌握了龍驤軍。
就連即將舉行地大軍演,也是他在幾年前便設計好的。試想如果在軍演過程中,對方陣中有一支軍隊突然倒戈。會是什麼結果?除了必敗無疑,便是無疑必敗。
再借大勝之勢逼迫李渾下野,便可以兵不血刃的解決掉最後一個心頭大患。若是李渾老東西負隅頑抗,那就直接把他消滅掉就是!
到時候自己這一方有五支禁軍,再加上一支京山軍,而李渾隻有三支軍隊,雙方二比一的兵力比。這麼大優勢還轉化不成勝勢嗎?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這位不愛騎馬不會打仗的皇帝陛下。顯然把戰爭想的太簡單了。但至少現在,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發展。這讓他如何不得意?
“你不該這樣做,”文莊太後顯然不讚同自己兒子地主意,微微皺眉道:“他們的矛盾便是被你一手挑起,現在你又要把其中一個送入虎口……作為一個父親,你不能這般……冷血。”猶豫了一下,老太後還是把最後兩個字說了出來。
聽到這話,昭武帝卻突然怒氣勃發,雙目罕見地瞪了起來,連眼屎都清晰可見:“朕為何這般冷血?那是因為朕有一個更加冷血的母後!”說著雙拳緊緊攥起,咬牙切齒道:“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當初我與五哥都是你的骨肉,為何你卻一味的偏袒於他?甚至是他的兒子!”
以往每提起這個問題,文莊太後都不願多說。但這次,她也勃然變色,低喝道:“那孩子也是你的兒子!別忘了你在祖宗靈前發過的毒誓!”
昭武帝地嘴角抽動一下,淒厲笑道:“若不是你拿皇位逼我,我又怎會認下他地兒子?”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一想起那些不堪回首地往事,他枯瘦的雙手便忍不住顫抖起來,隻好將攏其入袖中,深吸口氣道:“母後……你還記得那窩畫眉鳥嗎?”
文莊太後突然意識到,有些危險已經降臨到秦雷頭上,她的眼神頓時變得晦暗不明,但口中仍淡淡道:“什麼畫眉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