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同塵救人心切,再加上他並不知道秦煕禾在太子府遭遇的那場禍事,故而他自然沒有注意到秦煕禾此時的羞怒
蕭同塵匆忙從榻邊書案上拿起一個布包,展開後一排大小不一的銀針擺在他眼前
見秦煕禾仍舊想挪動身子,蕭同塵此刻便不免有些怨氣,他抬手便摁下了秦煕禾艱難抬起的一條腿
“莫要再亂動了,不然你死了我可不負責!”
蕭同塵輕輕撚起一根銀針,在燭火上燒過後便細細刺入了秦煕禾的後背
她隻覺身體內有一道暖意與寒氣消融,疼痛如萬蟻蝕骨,她張嘴狠狠咬住了床上的被褥,眼眶中豆大的汗珠打轉
蕭同塵一連落下數針,秦煕禾便覺得痛楚逐漸減緩,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片濃密的暖意
蕭同塵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一絲不苟,他隻顧著為她施針,卻全然忘記了自己那隻被咬傷的手,一滴滴血隨銀針一同落下,一眼望去
好似雪地中一片紅梅盛開
施完針後,蕭同塵抬手拂去額上汗
如釋重負的他長呼一口氣,開口提醒道:“寒氣若再侵入你的五髒六腑,這輩子便不要想再下榻了。”
逐漸冷靜下來的秦煕禾聽到他如此說,先是一怕,而後便有些愧疚
畢竟自己剛剛誤會了這位忠王殿下,還想出手傷人
蕭同塵沉默地取下了懷中的布巾,在水中浸濕後抬手便要幫她擦去滿臉淚痕
兩人在這一刻再次對視一眼,秦煕禾急忙躲開了他的視線
將秦煕禾背上的銀針盡數取下,拉過被褥蓋在她身上後
蕭同塵急忙起身,將布巾隨手搭在榻邊便轉過身去,他一時覺得有些尷尬,“多有冒犯,本王適才也是一時焦急才……郡主…那個,莫要怪罪。”
聽著蕭同塵這般局促的解釋,秦煕禾更是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蕭同塵咳嗽一聲便不再繼續留在內室,來到外室後他低頭便看到了自己那隻還在滲血的手,敷上草藥後簡單包紮後他便又拿起了書簡
隻是不知為何,平日裏過目不忘的聖人言語此刻竟是如何都看不進眼裏去
蕭同塵撓了撓自己發燙的耳朵,十分無奈
秦煕禾擦去淚痕後,清晰地看到了布巾上繡的一對鴛鴦,而鳧水的鴛鴦下則繡著兩個字:同塵
秦煕禾開始打量起這位殿下常居的內室
這才發現,這位殿下果真算不上是個皇子,內室中簡陋到除了一張床榻後便僅僅隻有一座書案與一座擺滿了各式各樣書的書架,就連裝熏香的爐子都顯得十分破漏
蕭同塵一人在書案前呆坐許久,知道聽到一陣沸騰聲才想起了自己還煎了藥,還好趕到的及時
湯藥滾燙,蕭同塵端起後便向內室走去,而來到門前後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叩響了內室的門後才拉開門走了進去
來到床前後,他扶著已經用被褥將自己裹了起來的秦煕禾倚在床頭
蕭同塵下意識把裝湯藥的碗遞給她,而雙手都裹在被褥中的她則抬頭看了他一眼,蕭同塵急忙點了點頭,“哦哦,好。”
蕭同塵舀起一勺湯藥後吹了吹,這才移到了她嘴邊
飲下一勺湯藥的秦煕禾隻覺舌尖苦澀,可她還是平靜開口問道:“秦煕禾今日謝過殿下,隻是殿下為何要救我?”
豈料蕭同塵卻是如她昨晚一般反問道:“郡主也是奇怪,明明是我將郡主一個人丟在院中,郡主才受了這樣的苦,郡主為何不怨我昨夜將你一人丟在院子裏?”
秦煕禾霎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昨夜,殿下說,不願意可以走,殿下你並未逼迫我留下,我留下,也隻是我自己的主意,所以就算我真的死了,那也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害死了我自己,怨不得殿下。”
“可我會怨自己。”
“啊?”秦煕禾驚訝地看著蕭同塵,接著好似是想起了他恰才稱她為“郡主”,再加上昨夜他知道自己的乳名,
“殿下,是如何知道我是郡主,又是為何知道我的乳名的?”
蕭同塵指了指床尾的那柄“霞光”,笑了笑:“你是秦承業的妹妹,他與我大哥是舊識,德從二年,秦承業與大哥一見如故,而後入宮做過大哥的伴讀,二人平日裏倒是像一對真正的兄弟。”
秦煕禾這才意識到,兄長口中的故人應該就是那位在六年前離世的先太子,而故人之弟,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已經及冠的年輕男子。
“可秦承業在大哥出事時,卻沒有出現。”
蕭同塵低下頭,冷不丁地說出了這句話
秦煕禾此時也想起了六年前,大哥曾一連數月被鎖在了秦府中
那幾個月,她一直不敢去接近那個像變了一個人的大哥,後來她聽大哥與自己說起過有關先太子的那一件巫蠱案
太子蕭祺,大逆不道,罔顧仁孝,欲圖以巫咒而害君父,自今日起革除一切監務,廢其皇太子太子之位,禁足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