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行！”
俞北陶騎著馬悠悠過來，看著那隊馬車，有些疑惑。
“是哪處商隊？”俞北陶又搖搖頭否定，“不對，尋常商隊如何能有那種令牌。”
一人道：“那車裏頭，是要進京的臨清王。”
“……臨清王？”
俞北陶扯起馬繩，棕馬發出嚎叫，她隻當沒聽見，“哥哥？”
“哥哥沒看到我嗎？”
俞北陶一甩長鞭，想追上去，“哥哥！”
卻被攔住。
“殿下慎思！殿下如今身上有傷，驟然追行隻會加重傷勢啊殿下！”
“我隻是去找我哥哥說兩句話。”
“殿下兄妹情深，隻是有什麼話等回了上京說不完的？”那人壓低聲音，“如今還是早些養好傷，去追那大妖要緊，殿下莫忘了……”
“……也是。”
看著煙塵四起的遙遙車影，俞北陶慢慢冷靜下來，自言自語：“啞巴也在京外呢，可不能……可不能讓他搶了我的風頭。”
“我俞北陶，”她的目光越來越冷，透出森森殺氣，“定要讓那野貓，死在我手中……”
……
一連半日，車裏的兩個人都沒說過一句話。
俞北安起初沉著臉色，後來有段時間眼睛慢慢變得水紅，又強忍著不吭聲，不時往樂筠那邊瞅兩眼。
發現樂筠半分未察覺，人又開始生悶氣。
長旅總使人困乏，小狐狸蜷在軟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好覺。
再醒來，卻意外地聽到一陣鑼鼓喧嘩。
車停下了，簾子被撩起。
原是到了一處村落，沿途路途狹窄，僅供一列車隊直行。
前頭卻是一派鮮豔亮目的紅色，不知是哪家娶妻嫁人，鑼鼓喧天，是很熱鬧歡悅的情景。
李一問：“王爺，可要將他們驅走？”
俞北安說：“不必，我們等一等就好。”
李一齜牙樂：“那我也去湊湊熱鬧，沾沾喜氣。”
李一吆喝兩聲，叫了幾名侍衛，高高興興去隊伍裏頭鬧親了。
樂筠也好奇，遂下車去看。
人又多又擠，小狐狸很機靈地去到橋上，剛剛好能看清隊伍前頭，騎著馬滿臉笑意的新郎。
不知是什麼風俗，接親的隊伍一路灑了許多紅紗細珠。
樂筠撿到一粒亮晶晶的珠子，身邊的老婦笑道：“姑娘，這可是喜珠，拿回家就有好福氣進門呢！”
樂筠說：“那我給別人也撿點，大家都沾沾喜氣。”
那珠子大約十分受歡迎，橋上並不剩幾顆，卻夠樂筠撿的了。
她一顆顆的數，給應闕，給孟念姝，給李一，給定安王府裏煮飯的嬤嬤，給後巷賣小白菜的婆婆……
數來數去，樂筠睜大眼，後知後覺狐狸原來並沒有認得很多人。
她輕輕撚著最後一粒珠子。
總有一顆要給俞北安的。
“這是什麼？”
一用力，珠子就滑落下去，幸而被不知何時跟過來的俞北安撈住。
卻在這時，起了大風。
“呀！”
樂筠眼前變成一派煙紅，失去方向感的小狐狸一臉懵逼。
原是那風太大了，把樹杈子上的紅紗給吹到了樂筠臉上，不知怎麼纏的，一時半會還拿不下來。
這時黃昏漫漫，那敲鑼打鼓的聲響又遠遠傳來。
樂筠說：“俞北安，你愣著做什麼呢？幫幫我呀。”
小狐狸很講究體麵，不能扯亂發型，巴巴等著俞北安伸出援手。
俞北安怔怔抬手。
隔著一片紅紗，能看到一點透過來的光影，模糊地勾勒出一個人形。
天空是倦怠的紅色。
船自橋下悠悠而過，蕩散出一圈圈水痕。
樂筠不自覺開始借助腦中的印象，給那個虛影畫上五官，猜測他的表情，又疑惑俞北安怎麼發呆那麼久，是不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下這東西。
忽然他揭開了這片煙霧，樂筠的眼前終於有了別的顏色，“俞北安，你好慢。”
他怔怔望著仍被紅紗纏繞的樂筠，耳朵尖又開始泛紅，輕聲說：“我沒做過這種事。”
樂筠說：“那你真是嬌生慣養，我六歲就能咬斷獵……別人綁的雜結繩。”
俞北安還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又是一陣大風。
樂筠擺擺頭，借著大風甩下了腦袋上的紅紗。
俞北安不知怎麼想的，還伸手去夠了夠，沒抓到。
那紗落到水上，悠悠散成很好瞧的一片。
“……嘰嘰！”
“嘰！”
被大風從樹枝間呼下來的小鳥，一陣驚恐，在俞北安肩上胡亂跳躥，自個扭到了腳，又跌到俞北安手心。
俞北安一臉莫名地捧著這斷了腳的小鳥。
樂筠也稀奇地湊過來：“從哪掉下來的呀……”
兩人抬眼，猝然一對視，樂筠撲哧一笑。
俞北安看著肩側那鳥情急之下拉出的灰白排泄物，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