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思雅去找靳野了。
靳野孤零零一個人住在半山腰的一所破房子那兒。
嚴格說來,他的住所不能稱之為“房屋”。
那是一片殘垣斷壁。
靳野的“家”,就在一個還沒完全倒塌的泥牆下,頂上蓋個草棚,“屋裏”架塊門板就是床……
重生三天來,佟思雅跟著村裏的嬸子們去挖野菜時,將村裏的八卦聽滿了耳朵。
據說靳野的爺爺在解放前在外地混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財主。戰爭爆發後他跑回老家方嶺村避難,在這過程中,倒是拿了些錢財出來結善緣,給村裏修路,在大家最困難的那幾年裏還曾經開過粥鋪,支援過鄉親們一段時間,後來去世。
靳野五六歲的時候父母出了國,再沒回來;他十二三歲的時候,爺爺因病去世,隻剩他一人孤零零的。
村裏人對靳野的感情很複雜。
他家祖上是大資本家,可他爺爺奶奶、他爹媽也確實沒幹過啥壞事兒……他在最叛逆的時候失去至親成為孤兒,有人看在當年他爺爺施過的幾碗粥的份上安慰他,也有人譏諷他爹媽早死是報應,誰讓他是萬惡的地主崽子,還有人罵他想吃白食……
少年一怒之下不肯加入生產隊,揚言誰也不靠,他自力更生。
於是他獨來獨往的,自己找吃的,靠山吃山,天生天養。
村裏沒人願意和他來往,他也懶得打理自己……後果就是,他活得越來越糙、也越來越像野人了。
畢竟十年過去,他的衣褲還是小時候父母給添置的,現在早就已經破破爛爛的。他幹脆一年三季都光膀子,冬天裹個破棉被。他的頭發也越來長,有時候自己用鐮刀胡亂割一割……
村裏的男人嫉妒靳野力氣大、是個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愁,不願意和他交朋友;村裏的女人嫌棄靳野邋遢,成分不好,不願意和他談婚論嫁。
靳野好像挺慘的。
而前世的佟思雅直到死後,才知道靳野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在乎她生死的人,雖然她在活著的時候從不知道這一點。
現在?
就衝著靳野即將成為荊向東的死對頭這一點,佟思雅也會對靳野有著天然的好感。
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嘛!
不過,對佟思雅來說,她目前最想解決的困境,是趕緊填飽肚子。
靳野正在他家院子裏燉兔肉。
三塊大石頭壘起來就是簡單的灶。柴火應該是臨時拾回來的,灶上擺著一口燉鍋,鍋底是熊熊烈火,鍋裏是咕嚕咕嚕滾得正開的肉湯。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食物香氣。
靳野看了佟思雅一眼,沒理她,就坐在火堆旁彎下腰去拿著火鉗去扒拉鍋底。
這一回佟思雅仔細地觀察著靳野,發現他雖然不理她,但他的手明顯在微微顫抖,他的耳尖也開始泛紅。
本來佟思雅也有點兒緊張的。
現在看到他這麼害羞,她突然就放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