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在狂躁在咆哮,如奔車,如急雷,如鳴炮,儼如十萬軍馬颯遝而至,置身其上,隻覺人如螻蟻,不堪一擊……
我一轉而過的念頭,被顛簸的散了架,無法凝聚成型……
巨聲稍歇,大地或間一震,或微有搖抗,或勢欲摧崩……未幾,又見城中火光衝天,料想是房梁傾壓後,灶有遺燼,從下延燒而燃……一時間,眼睜睜目睹家園痛失的人們號哭呻咽,震耳發聵……此情此景,令人酸楚難當,我堵住耳,不忍再聽;閉上眼,不願再看,屏蔽掉部分的視聽,原以為會好受一些,可數日來的奔波勞累、失落驚嚇又一古腦的湧上心頭,引爆了被強行遏製在身體最深處的苦澀悲辛,腦神經再也無法負荷,於是,啟動了自我保護功能,一切思考嘎然而止……
迷糊中,我覺得自己斜倚著一棵溫暖的勁鬆,鼻端縈繞著似曾相識的氣息,嗯……那是鬆墨調和了青草的味道,很好聞……那鬆樹動了一下,成精了?我一爪子降伏下去,世界清淨了……
“格格,起來用膳了。”……愛用誰用……
“格格,起來泡澡了。”……愛泡誰泡……
“格格,九爺偷看你的私房銀子了。”……愛……什麼?我陡然驚醒!
這是哪裏?……愣了良久,終於想起來了……走出室外,熱浪能把人烤成肉排,舉目四望,但見處處土礫成丘,覆垣欹戶,偌大一個縣城,計剩房屋不足五十間。
……好不容易尋來一些清水擦身洗漱,已經恢複過來的連翹則在一旁唧唧喳喳:“雍王爺早晨大發雷霆,可嚇人了,我就是那個時候被嚇醒的。”
“為什麼?”
“好象是昨晚縣城起火,雍王爺便命那個範時繹火速去淶源和蔚縣交界處的含嘉糧倉察看,以備災時之需……本來糧窖破損了,糧食總在吧,可180個糧窖,除了最外麵的8個還好,其餘糧窖的糧食全黴變了!……雍王爺說,這糧倉是前年才修好的,號稱防潮防火防鼠防盜,穀子可藏10年,稻米可藏6年,怎會如此不經用?定是朱保納、戴都那群碩鼠給造的孽!”
朱保納?戴都?又牽扯出太子的黨羽!不禁歎了口氣,天災裏總摻雜著人禍!
縣城完全癱瘓,除了那8個糧窖裏的勉強可維持四五天的糧食,其餘的,要什麼沒什麼……我和連翹帶著老四留下來保護我們的侍衛出去一陣瞎翻亂找,所幸得是,沒有被壓著砸傷的老百姓,倒是尋得一些荷葉回來。
老四一大早便出去安撫百姓、處理調度賑災事宜,而我,則有滿腹的話要問他。熬好荷葉粥放涼,天已經擦黑。
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雍王爺“橫”著回來了!他,中暑了!
真是的,這麼熱的天,穿的一絲不苟,要風度不顧溫度的典型!
莊嚴高貴的雍親王此時麵色潮紅、皮膚灼熱、汗出如漿、脈搏奇快,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感覺怎麼樣?”
“頭痛、心悸、惡心、難受。”他惡狠狠的癱著,似乎在生自個兒的氣。
我轉向範時繹:“愣著做什麼?把雍王爺的上衣除去,用溫水擦拭幹淨身體,準備刮痧吧。”
範時繹還沒靠近呢,有人火了:“下去!”我也火了:“去脫!”
範時繹左右為難,快哭出來了:“九福晉,奴才不會刮痧……”
我歎氣道:“那就去找個會刮的來,四爺現在的症狀是中度中暑,如果待會兒汗不出了,就危險了……四哥,現在您是病人,您必須聽我的。刮痧,雖然刮的時候不大好受,但立竿見影,刮完後再喝點清糯適口、怡神祛暑的荷葉粥,就像在火焰中遍撒甘霖,於黃沙中植滿淨蓮,化煩惱為清涼,可舒服了……”
“我不想刮痧,換其他法子!”病人氣息奄奄的頤指氣使。
“現在什麼藥材都沒有啊!要不,在十宣穴上點刺放血?”
他突然幹嘔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刮痧,你給我刮。”
看他難受的模樣,我也跟著特別難受,想了想柔聲道:“那刮完後,我不論問你什麼,你都必須老實回答,不可有絲毫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