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白於推開房門。
此刻的雪早已消融,濕噠噠的天逢著生命的氣息,卻也有在冬日成為亮色之物的消隕。
風吹過,梅花落。
“師尊。”
落英繽紛下,藍裙女子驀然回首,腰際藍色飄帶漾起一個漣漪。
明明眉眼不帶半分溫情,卻又真真切切曾待他如沐春風。
“你喊錯了。”她淡著眉眼,再不如前。
是了,他喊錯了。
可他在夢境中過了上千年,在那段他後來才知是最美好的歲月裏,他明明喚過她百年的“師尊”。
二人遙遙相望,她眉眼依舊暈著數不清的疏離。
可他卻眸存萬千依賴。
先抬步的人永遠都是輸的,但沒關係,夢中一直都是師尊朝他走來,那這一次就讓他主動吧。
泠嫵眼瞧著白於的不對勁,與之對視,並未離開。
少年緩緩而來,一隻眼被遮住。
另一隻眼如往日那般平靜,可那平靜之下卻似蟄伏著一頭野獸。
那頭野獸睜著猩紅的眼,將一切視作敵人。
卻又在看見他夢中日日夜夜都會回想起的身影時,卸下所有尖刺,袒露柔軟的肚皮。
但可惜的是,他再未等到這道身影輕柔撫摸他的頭,同他說:“有師尊在。”
白於鼻尖有些酸澀,他許久都未曾哭過了。
哪怕在夢中被上界所有人追殺,整個世界與他為敵,他也沒有掉過一滴淚。
“啪嗒。”
一滴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沉沉砸進寂靜的夜色中。
“怎地哭了?”泠嫵輕聲詢問。
這道溫和的聲音下,白於莫名感到說不盡的委屈。
可他卻怕嚇到她,隻得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頓住腳步抬手擦拭著眼睛。
“風有些涼,徒兒的眼睛有些難受。”他解釋著。
一句“師尊”一句“徒兒”早已讓泠嫵看出了端倪。
不過她候在此地便是為了看他是否有異,現如今不必她來試探,他倒主動將一切坦白。
泠嫵頷首,抬步離去。
隻是剛走幾步,身後少年便急急追上,喚道:“師尊,徒兒知錯了。”
在他意料之中的,這道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轉過了身,麵對向他。
可她卻說:“白於,這是你第二次喚錯本尊,本尊不想再聽見第三次。”
少年身形單薄,不過有修為在身,晚間的風對他來說應當並不寒涼,可他卻笑容苦澀,臉頰蒼白。
但那又怎樣?泠嫵抬步走的決絕。
少年立於原地,目送她的離開。
那道向後飛揚的冰藍飄帶,將她身上裹挾的寒氣也一並帶走,再沒留下獨屬於她的任何關懷。
白於如墜冰窟。
“師尊她,不要我了。”他喃喃說著。
識海處的魔魂發覺出白於的不對勁後,卻也隻敢在泠嫵離去,才出聲:
“喂!蠢貨你被那聖女下蠱了?我記得那女人不會下蠱來著啊!”
沉浸在痛苦中的白於,在魔魂出聲的刹那,整個眸子暗的似能滴出墨來。
他一時恍惚,竟險些忘了這個表裏不一暗藏殺機的魔魂。
思及此,白於運送周身魔氣朝識海處湧動!
這一次,他必定不會留下這個口蜜腹劍的魔魂!
可他卻忘了,他並非是那夢境中揮揮手就能輕易覆滅一宗的仙尊。
識海中看不明白的魔魂,緊緊皺著眉,還問了一句:“蠢貨你在幹嘛?”
話落,他緊盯著朝自己而來的魔氣,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這廢物好似是在殺自己?
確定後的魔魂先是一愣,旋即嗤笑,反手便將那魔氣粉碎,甚至連吸收都嫌棄。
“蠢貨,五年前我就提醒過你下不為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