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和我在一起時打扮很大膽,工作上,卻是正兒八經的醫生。
她規培在急診科,作息是“白夜下休〞,白班到夜班加夜班,第四天休息。
如此反複,跟著師傅坐診,直到天明。
她的目標是成為一名優秀的的外科醫生,目標也是目的,醫術越高待遇越好,很世俗,看錢,工資會高很多。
蘇珊說,隻要全心全力救治患者,不留私心,即是醫德,救死扶傷,尊重病人,廉潔奉公,遵守本心便可,多年苦讀換取優渥的生活並無不妥,她也是普通人,貪財好色。
很多次,我們裏著潮濕的薄被單,在複式公寓的落地窗前抽同一支細三沙,天南地北閑聊。
她告訴我,醫生需要隨時保持冷靜,眾醫生各有各的方法,有人天生大心髒,也有逼迫自己冷靜,其至有人會哼著歌保持自己心情愉悅。
說起來可能很無情,可事實如此,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手抖的醫生。
不冷漠的醫生才可怕。
她的方法是丟棄感情,全力救治患者。
可人類,終究不是機器,蘇珊也會有崩潰的夜班。
那晚醫院附近出了車禍,狀況慘烈,前後送來三個年輕人,有一對是夫妻。
年輕的妻子在車上時已經失去生命體征,另兩男患者也非常嚴重,器官大量出血,機會渺茫,一度休克。
年輕丈夫體格很好,救治中蘇醒過。
他先問妻子的情況,蘇珊安撫說妻子已經脫離危險。他安心後,甚至開始調戲蘇珊,說小姐姐你眼睛真好看….
最後三人全部搶救無效,死亡。
蘇珊的師傅摘下眼鏡歎了口氣:
“他們太年輕了….”
她也有些精神恍惚,下班後找我。
以往,她會先在家中沐浴,噴上香水,一身讓我血脈僨張的裙子,然後敲門,和我在玄關處擁吻。
那天她滿臉疲憊,眼眉低落,抿著嘴,煙味和消毒水味交融,沒有接吻,她緊緊抱住我。
有些哽咽:
“我好像丟了東西...明明80歲的老人病逝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可他們真的太年輕了,我搞不明白…..”
學醫,原先是她家人的逼迫,後來也是她的選擇。
她告訴我,學醫不是妥協,也不是順其自然,是下定決心要攻克一生的學科。
我們窩在沙發上,投影儀上放著《聞香識女人》。
蘇珊吞雲吐霧,說她像王小波書中那隻
\\\"特立獨行的豬\\\",又有些許不同,
豬沒得選,她有。
蘇珊最開始的想法是成為一名語文老師,能看很多書,寫很多詩,教書育人,給孩子們講述文字的浪漫和愛。
後來她決定遵循本心,當個自私的人。
學醫是苦,可終會苦盡甘來,賺夠自己花的錢,買車買房,抽煙喝酒,享受生活到老。
她不會結婚,不是看了毒雞湯後的衝動,這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她可能是和我呆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觀不正。
蘇珊說,她要當個不破壞別人家庭的情人小三,心甘情願,生個孩子自己養,隨她姓。
很多年後牽著孩子的手,在假日海灘閑逛吹海風,聽音樂,長大的孩子會嫌她古板,不懂年輕人的快樂。
我沒來由地想起蘇珊送我的兩本書
一本《黃金時代》,一本《失樂園》,原來文學少女的憂愁,我不懂….
以往我們會從玄關吻到軟塌,互相撕咬,直至筋疲力盡。可那天我們都沒做事兒的心思,
她調整情緒很快,蜷縮在我懷裏犯困。
蘇珊知道我不太會安慰人,忽然有些生氣。
“你真的不安慰安慰我?”她撇撇嘴。
我揉了揉她的頭,沒說話。
蘇珊抬起頭,和我對視,越來越生氣:“廿三,你知道嗎,你就是個混蛋,我最討厭你了,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我恨不得捅死你.....”
我又開始嘴賤:“那你為什麼不捅?”
她忽然眼眶紅了。
“我怕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