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進屋,黃三殷勤的拉來一張竹凳。阿二挑著行李,黃三又指著牆角讓他先放在那裏。
四方桌左右各擺了一支紅燭,插在切成兩半的不知名塊莖上。
李三被安排在八仙桌的上首位,是一家之主的位置。
燭光昏黃,還沒坐下一滴雨水就打在他的頭上。摸了摸頭頂,習慣性的抬頭向上望去。
上空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見此黃三心中尷尬一下,假裝沒看見。李三往旁邊讓了讓,剛坐下,一滴水又落在他頭上。
黃三硬著頭皮,假裝忙碌的擺弄桌上的紅蠟。
隻是仿佛和李三不對付,再換位置,雨水還是從草屋頂落下,準確無誤的落在李三頭頂。
黃三再不能視而不見,他尷尬的說道:“家中貧窮,李公子見諒。”
昏暗的燈光下,李三嘴角有些無奈的笑意。他把板凳放的離房屋正堂遠遠地,又站了一會,確定沒雨落下,才坐下。
農戶草屋漏水多正常,黃三借此打開話題,說著又像打通了任督二脈,直言很多當下莊稼人的不易,字裏行間透露著沒錢。
他下午出門到現在還沒吃飯,饑腸轆轆又口幹舌燥,很快自己就頂不住了。
“這個世道吃飽飯不容易,前幾天我們莊戶才餓死一個老秀才,就在村南那邊。”
“我們莊稼戶一天兩頓就夠了,不知道李公子你們這樣的金貴人一天幾頓。”這話雖然帶著李三,卻是說給阿二聽的。因為從一開始就是阿二在和他說話。
隻要對方接下這個話題,他就可以賣慘。
原本還在旁敲側擊臨江郡周邊地形的阿二,被這話題生硬的轉折給逗樂,特別是眼前的“莊稼人”在說完這話後下意識的摸肚子。
旁邊的李三也有些忍俊不禁,不過腹中確實有些饑餓,便在桌下用腳踢了踢阿二。
和主子對視一眼,阿二熟練從懷中摸出一塊銀角子,放在桌上推到黃三麵前。
“我們帶了幹糧,就不麻煩黃三兄弟操心飯食。”
“隻是如今天色已晚,還需麻煩你將屋子借我們暫住一宿,這是一點心意。”
黃三嘴上謙讓,手卻十分利索。銀角子捏在手後,屁股下就像長了毛刺,立刻就坐不住了,往後院走去。
“飯不吃那小的給少爺備點飲水,天冷喝點熱的,這才是享受。”
轉身立刻掂了掂手中的銀子,沒他想象的多。他有些埋怨,這麼摳搜李家肯定不怎麼樣。
講故事的人都說救了落難將軍,隨隨便便就是黃金萬兩的打賞,從此一家人飛黃騰達。
一想到人家在家門口躲雨,老娘不把人請進來,現在說了這麼久的話,還不知出來送水。黃三心中的抱怨對象又變成了自己老娘。
真是不懂事,一把年紀活到狗肚子裏。他怒氣衝衝的向棚屋走去,他老娘不來伺候客人,難道還要他動手?
小時候就偏疼老三,長大後老三離家不回,老大又窩囊,靠哪個兒子這個拎不清的娘真是心裏沒數。
原本無形無體的怨氣,此時卻像有了形體,一絲絲一縷縷的從黃三身上散發出來。它們在空中糾結在一起,又悄無聲息的向黃三頭頂飄去。
雨夜到處都很泥濘,黃三找了一圈沒發現人,腳下的布鞋變得潮濕,他的腳底一片冰涼潮濕。
遠遠的,兩個身影向他走來。看大概輪廓,就是他的大哥和娘。
他們不打傘沒戴鬥笠,就這樣從院中向他走來。雨水傾盆,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