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已至,寒風如刀鋒削骨。
江飲聲披著火狐裘在這漫無邊際的一片銀白中不知走了多久。
不能再往裏走了。
仆陰山的寒冷不是人類能夠承受的,即便江飲聲已經將心訣火神賦練至絕境,也不抵擋不住這入骨的冰風。
相傳仆陰山深處有一洞穴,洞穴內有一副棺槨,棺槨內葬的是昆侖仙人,隨葬的還有一本山海秘卷。
山海秘卷記載著江湖中人趨之若鶩的武林絕學,至高內功,吸納萬物精華,登峰造極之境,近乎升仙,且有長壽不老之奇術。
但這都隻是傳說。
腳下被雪覆蓋之內,江飲聲不知踩碎了多少屍骨,有狼,有人。
狐裘下擺被積雪浸濕,又凍硬,狼王皮革製成的靴子,此時也凍得發硬,步伐難行,他的心緒也近乎崩潰。
越往深處走,腳下能踩到的屍骨越少。
他還是沒有找到霍辭,江飲聲從進入仆陰山起就暗自發誓,隻要能找到霍辭,他就再也不去找什麼山海秘卷了,哪怕是霍辭真找到山海秘卷了,他也不要了。
隻要霍辭活著。
這裏銀白一片,也不分晝夜,周邊沒有草木,更無鳥獸,天地一片寂靜,江飲聲的呼吸也幾乎聽不見了。
他快要到極限了。
陷在雪地裏的雙腿已經沒有知覺,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他狠狠地向前跪去。
胸腔都失去了溫度,隻能隱隱感覺到心髒還在微弱地跳動著。
他恐怕再也見不到霍辭了。這是他倒下前能想到的最後一件事。
江飲聲睜開眼,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
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望著。
這個夢已經折磨了他三年,以至於現在已經記不起當時究竟有沒有找到霍辭,夢裏有時找到了,有時沒找到,已經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
但可以確定的是,霍辭確實死了。
不管有沒有找到,他肯定死了。
雙腿還是僵硬的,江飲聲慢慢起身,揉了揉和他一樣分不清現實夢境的雙腿。
他這幾年總是這樣,夢裏的感覺醒來依然存在,腿上的麻木,心裏的痛楚,清晰得如同正在經曆。
好在當年修習了火神賦,能夠抵禦這樣的寒意,不至於殘廢了雙腿。
“砰”地一聲,門被踹開,沒有收斂的強大內勁連房內的窗戶都盡數震開。
一個鵝黃色的大漢身影竄到了江飲聲麵前,卻是一副稚嫩的童聲大著嗓門道:“爹!我跟嬌嬌姐去烈火宮了,大概半月左右再回來。你照顧好自己,沒事就出去轉轉啊。”
江琳追風逐電般地從江飲聲的床下掏出了被沒收的雷風錘。
江飲聲視線落在江琳瞬閃出去的背影上,突然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仿佛一直都在夢中似的。
突然醒來,發現江琳從腦袋剛好能湊到桌子上的個頭,一下竄到了半扇門那麼高,才恍然覺得,竟然就這樣過去了三年。
倒不是總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不願醒來,而是夢境總在折磨他,不願放過他,總是提醒著江飲聲,曾因為自己的固執野心,害了身邊至親的人。
窗外涼風肆無忌憚地鑽進屋內,趕走屋裏僅剩不多的溫度。
江飲聲隻好披上狐裘去關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