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蓮子心中苦(2 / 3)

門無鬼虛汗淋漓,慘然笑道:“難怪道武皇帝敢起那樣的毒誓,原來是有這一著伏棋在,謝夫人解在下迷津,容在下猜測看,夫人想必即是彎刀族當世的大祭司?”呂氏笑道:“不錯,彎刀族曆代的大祭司,都由女子充當,妾身十六歲時候,即任大祭司。”門無鬼笑道:“好,在下還有最後一問,大統二年七月,當今聖上宇文泰逼迫魏恭帝禪讓天下,夫人即知天行咒,彼時因何不召集天行者勤王?”呂氏隻是笑,說道:“彎刀族雖然知道天行咒,但並不以護衛鮮卑族為天職,何況王朝交替,乃是天道注定的事,宇文泰受禪天下之後,也不曾大肆戮殺鮮卑族人,既是如此,妾身又何必逆天行事,興起幹戈?”門無鬼憤懣笑道:“夫人若果真不欲興起幹戈,就不要阻撓在下處理這小嬰兒,否則將來天下必因這小嬰兒幹戈四起,夫人屆時將是千古罪人!”呂氏默不作聲,沉吟良久,輕歎口氣,輕聲念道:“常行無卒,天行咒收。”門無鬼胸口劇痛稍解,呂氏望著他,一字字說道:“天行者,妾身與你做筆交易如何?”

達奚武到達般若寺,約是未時一刻左右,他先指揮禦林軍將全寺上下圍的水泄不通,這才推門進寺,卻見寺內空空如野,達奚武心下微驚,待要下令搜寺之際,寺外卻馬蹄聲大作,仿佛有千軍萬馬,如潮水般卷來,達奚武警覺,急忙奔出寺外,隻見一隊突厥鐵騎,人數約有五十之眾,擁著一頂流蘇軟轎,向達奚武等人疾馳而來,達奚武心下大驚,身後的禦林軍總管郭權更是臉色大變,顫聲說道:“天哪!突厥鐵騎!今次我等必死無疑。”達奚武有些怒,沒好氣的說道:“胡言亂語。”郭權噤聲,心下恐懼,麵如土色。達奚武默不作聲,郭權這樣恐懼,也是情有可原,突厥鐵騎善騎射,性殘忍,輕易不與人交戰,如交戰必要殺盡對手。達奚武也是心中冰涼,臉上卻不露聲色。

五十鐵騎逼近,為首那騎所持的狼頭旗已清晰可辨,達奚武看的分明,沉吟片刻,沉聲說道:“原來是她。”郭權顫聲道:“將軍認出來人是誰?”達奚武默不作聲,斟酌良久,才緩緩說道:“五天前,當今聖上壽辰,西突厥泥利可汗帶正妻閼氏向氏來朝賀,彼時突厥首騎所持狼頭王旗的圖案紋理,大人可還記得?”郭權頓悟,說道:“是了,彼時那狼頭王旗,同跟前這麵一模一樣,看來轎裏坐的,當是可汗閼氏向氏夫人無疑了,奇怪,其人不在館舍休息,來此間做什麼?”達奚武默不作聲,麵容漠漠如寒霜,輕描淡寫的說道:“決計不是為了進香禮佛就是了。”

說話間,那持狼頭王旗的突厥騎兵已疾行至達奚武跟前五步處,達奚武寂然不動,那騎者倏然扼韁,在原地佇立如石一般,達奚武心下暗自佩服那人的騎術了得,郭權卻打了個寒戰,忍不住縮到達奚武身後。

五十鐵騎相繼在首騎馬後停下,四名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鍛奴抬著軟轎,行至頭前,前首左邊那鍛奴掀開轎簾,一名戎裝婦人自轎中緩步出來,對著達奚武微微一笑,身子福了福,說道:“妾身突厥泥利可汗閼氏向氏,給將軍請安,請問將軍高姓大名。”達奚武麵色清冷,沉吟了陣,抱拳道:“在下達奚武,向夫人不在館舍休息,急急趕來此間,不知是為何事?”向氏眼波流轉,笑著說道:“將軍來此間為何事,妾身即是為何事。”

達奚武臉上微微變色,沉吟了陣,說道:“在下不明白,請夫人明示。向氏抿嘴笑道:“將軍來此間,難道不是為了進香求願?”達奚武眼中波光微動,沉聲說道:“在下奉齊王令,到般若寺執行公務。”向氏掩口輕笑道:“原來如此。”達奚武沉吟了陣,說道:“夫人今次若是為進香求願而來,在下怕是要掃夫人興致了,般若寺今日不便接待香客,請夫人暫回驛館,改日再來。”向氏問道:“將軍可否告知妾身個中原因?”達奚武稍事斟酌,說道:“般若寺有亂,齊王令在下將寺內閑雜人等,悉數收監,聽後發落,在下現時已將整間寺廟包圍,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出”。

向氏柔聲說道:“妾身自知不好妨礙將軍執行公務,但還是鬥膽請將軍行個方便,隻因妾身與可汗結縭十載,始終沒有子息,今晨聽得驛館婢女說,般若寺的送子觀音最是靈驗,是以急急趕來求願,若是將軍肯稍稍通容妾身,他日必定報答將軍的恩德,若是將軍不肯通容,妾身也是無奈。”向氏頓住,掃了眼身後的五十鐵騎,笑如寒冰一般,接著說道:“但這送子觀音,妾身卻是非拜不可的。”

達奚武冷笑,沉吟了陣,森然說道:“若是在下記得不錯,夫人今次同可汗來朝,好似隻帶了五十名突厥鐵騎同往?”向氏笑道:“是又如何?”達奚武笑容有些猙獰,說道:“夫人今次帶了多少隨從?”向氏臉色微變,達奚武冷笑道:“泥利可汗對夫人真是寵愛有加,竟將隨從悉數派來保護夫人進香,在下真是好生欽佩。”向氏默不作聲,達奚武又笑道:“夫人可記得,三年前本朝大將軍賀勝拔曾與泥利可汗會戰於武川,彼時可汗以毒箭射穿賀將軍胸口,賀將軍當場氣絕,屍體帶回賀府,賀將軍的少弟賀勝嶽撫屍痛哭,發誓要為兄長報仇。”向氏麵沉似水,達奚武笑容分外猙獰,字字如刀鋒一般,說道:“夫人想必不知道,賀勝拔將軍府邸,就在可汗今次下榻的犲山宮驛館附近。”

向氏麵色蒼白,左手輕握腰間鑲著明珠的狼頭佩玉,達奚武冷笑,說道:“夫人想必也不知道,自今日午後開始,般若寺方圓百裏之內,各路關卡要道,俱是齊王眼線和密探,若是在下料的不差,夫人率眾來般若寺禮佛的消息,齊王此時想必已經知道。”向氏終於有些沉不住氣,勉強笑道:“還有什麼事,是妾身不知道的?”達奚武笑著說道:“隻剩最後一宗,賀勝嶽現今是齊王的心腹愛將,與齊王幾乎是形影不離的,現在夫人來猜測看,賀勝嶽大約幾時,即會知道泥利可汗如今孤身一人在驛館的消息?”

向氏冷汗涔涔,雖是大熱伏天,卻覺手足冰涼。達奚武冷眼旁觀,說道:“夫人現在是想繼續入寺禮佛,還是回驛館陪侍泥利可汗?”向氏默不作聲,達奚武獰笑道:“夫人明鑒,泥利可汗若是不幸身死,夫人就是在這寺裏許上一千個求子願,隻怕也是無濟於事的。”向氏雙唇血色盡失,躊躇良久,輕歎口氣,突然無端說道:“達將軍可有姐妹?”

達奚武冷笑,沉吟了陣,說道:“沒有。”向氏苦笑,沉默不語,達奚武心下有些焦慮,恰在這時,寺內突然傳出微弱嬰兒啼哭聲,雖然若有若無的,但達奚武是武將,耳目比常人靈通數倍,聽的啼聲仿佛是自西廂房方向傳來,不由心下一動。向氏眉峰微動,心下也如巨石落地一般,知道肉身已造成,遂溫言說道:“達將軍,妾身突然有要務須得去處理,就此告辭。說完急急上轎,四名鍛奴抬起軟轎,轉身就走,頃刻之間,五十鐵騎同軟轎都如風一般,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