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箏一邊用劍抵著我的脖子逼我在甬道裏前行,一邊伸手扯下我的披風和易容用的略顯粗糙的麵皮,又拔下我頭上的簪子,散開男式發髻,然後低低地對我說:“要想被人看清,最好再脫去你的夜行衣。”
此話有理……我便自己動手褪下了夜行衣,露出裏麵的白色內衫,正好可以跟我方的全黑裝扮有所區別。
青箏點了我的穴,讓我無法動彈。然後扯下我夜行衣上的一塊黑布蒙住自己的臉,又撕下一塊扔給後麵的醉楓,說:“你最好點了這獄吏的啞穴,免得他待會出去胡言亂語。”
醉楓說:“冷公子早已封住他耳喉的知覺,讓他不能說話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夫人不必擔心他會將咱們的秘密泄露出去。”
青箏冷笑著讚了一句:“這個冷連,做事倒還挺仔細。”說罷給我解穴,押我繼續前行。
我小心翼翼地邁過甬道中橫七豎八的屍體,這些屍體裏有牢獄守衛也有我方的兄弟。若是發現有守衛還在喘息,青箏就會毫不猶豫地將劍刺進他的左心,抽出之後噴湧的鮮血染紅我的白衣……每解決一個,青箏都會隨手用屍體上的衣衫將劍上的殘血拭幹淨。
對於青箏的殘忍,剛開始我還覺得觸目驚心,一路走過去漸漸就變得麻木頭暈……其實這些血腥,歸根到底都是因我而起——如果當初我沒有對墨鬆冉隨口編造自己的野心,那今夜我們也許根本不必來這天牢劫獄……我身上的罪孽,怕是永遠也不可能贖清……
終於走出了甬道,一抬頭便望見夜空中的滿天繁星。今夜,不知有多少生命化作了流星,接連砸進我的心裏,讓我如夢初醒,卻又無能為力……也許項逸南說得有道理——婦人之仁,純屬是毫無意義的東西……
走到城門前,青箏對醉楓說:“咱們得上城樓,你讓獄吏擋到最前麵去。”
醉楓聽命便押著獄吏先走,青箏與我尾行,四人拾階登上城牆內的石梯,直接上了城樓。
這牢城的城樓是由石磚壘砌,不似興都城的城樓那般雅致。城樓上隻開了幾眼窗洞和門洞,朝向護城河的門洞處有半米高的石欄,出了門洞就會直接踏入虛空……
那獄吏剛一靠近門洞。萬箭齊發地呼嘯之聲就突然劃破長空。因為有他地身軀掩護。站在他身後地我們三人都未被射中。也有好幾簇箭射進了窗洞。感覺就像貼著我地身子擦肩而過……看來這項逸南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有沒有人質都得將這牢城裏地我們趕盡殺絕!
城外傳來一聲雄渾嘹亮地軍令:“攻城——!!”隨即便響起整齊地腳步聲和重器與地麵拖曳摩擦地聲音。
看來他們誤以為有人上城樓是為了發動襲擊……
“且慢——!”青箏大吼出聲。其聲沉穩而又有穿透力。完全不似她自己地聲音。“在下有話要稟報項將軍!!”
城外之人卻不聞不理。行動還在繼續。
青箏也繼續。“在下手中有一個女子。自稱是將軍府地人。不知項將軍認不認識?!”
又一聲軍令突然響起:“暫停——!!”
青箏冷笑得很滿意,低聲對前麵的醉楓說:“你退一邊去。”
醉楓便鬆開那獄吏的屍體,任他栽出門洞墜落下去,然後自己退到旁邊,青箏則押著我頂上前去。
站在高處的門洞,我終於得以看見護城河對麵的項家軍——最前麵是抬著雲梯的步兵,步兵之後是手持弓箭蓄勢待發的騎兵,就這些已經站滿對岸的河堤,天牢大門之外則是數不盡的精良騎兵,清一色的銀色戰甲,還舉著銀底青紋的戰旗……嗬,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攻城,看來項逸南對於假扮自己來天牢劫獄之人深惡痛絕……
稍頃,河堤上的士兵突然退讓至兩旁,由天牢大門外駛進一騎,馬上之人身著金色的戰甲與麵甲,黑色的披風與猩紅的襯裏……我心頭一凜——難道又是項逸南的替身?!
那人行至護城河畔,便勒馬仰頭朝城樓上看,高聲詢問:“本將在此,城樓上所押何人?!”透過麵甲發出的聲音聽起來的確與項逸南近似,但我與項逸南初次相見時就曾聽過他戴著麵甲時的聲音……那人果然是替身……
青箏卻沒有聽出破綻,冷笑著回答道:“她自稱是將軍府的侍女,請將軍看看是否屬實?!”
那人沒有再出聲,隻是繼續仰頭看著。
天地間突然隻剩一片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