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死神般令人膽寒的聲音,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應是項大將
但師父和書生對項逸南不熟,更聽不出他的聲音,他們想回轉身去看看來者何人,我卻下意識地死死拽著他們,不讓他們轉身。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這時身後似乎點亮了燈籠,彌漫出了淡淡的白光清輝,而那低語也再次響起:“不必擔心,我不會在母親的墓前傷人。”
師父聞言微微一僵,隨即驀然轉身望向來人,我也隻得隨他回轉身去——
隻見項逸南正孤身站在我們跟前,身後無人跟隨,一襲素衣罩著玄色披風,一隻白燈籠,沒有佩劍,除了一支固發用的銀簪,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看上去與我們並無二致。
雖然終究難掩凜然的姿態,但褪去華服與戎裝的他,似乎連眉目的弧度也變得平緩了許多。乍一看,就像是鏡中的師父,正隔著一麵鏡,與他相對而立。
他看著師父,眼眸幽深,冷冷問道:“你,就是靜好?”
看來他已經什麼都知曉……
師父微微頷首,坦言道:“在下正是靜好,見過大將
項逸南卻隻是冷笑:“我眼下正離職服喪,暫且不是什麼大將軍。”
說罷又徑自側頭望向那兩座墳墓。“我已經祭完。她就等著你了。”
自始至終。沒有朝我看過一眼。
師父便也緘默。隻是點亮手中地燈籠。攜我過去祭拜。
剛行至右邊地次女墓前。卻聽項逸南說:“錯了。這邊是姨母。那邊才是母親。”
這讓我和師父都微微吃了一驚。正在遲疑。又聽他淡淡地說道:“母親臨走之前。曾把一切都告訴與我。”
難怪……
我們又轉而行至長女墓前,這時書生低聲歎道:“可惜今日走得匆忙,沒有帶香蠟紙錢。”
今夜是初探,原本不確定能否尋得到,所以輕裝上陣,自然不可能大包小包地帶著。
一陣冷風吹過,我嗅見一股沁人心脾地清香,便拿過書生手中的燈籠循風照了照。見不遠處有野菊花正在一簇簇地盛開,於是對師父和書生說:“沒關係,也可以用花來祭奠。”
見師父讚許地點點頭,我就過去采了一大把,回來分作兩束,分別供於兩座墓前,這才與師父一起跪下來祭拜。
夜風輕拂,野菊花香。我雙手合十,閉上眼在心中默念-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繁華富貴乃塵埃
牽錯了紅線,交錯了姻緣
空負了佳期思念
骨肉分離,兄弟失散到如今終得團圓
身前不可想,身後不可知
切莫再費心掛念
此去經年
汝身被塵土湮沒
汝心卻在回憶裏永生不散
尚饗……
然後是叩頭三拜,爾後又去拜了姨母,才與師父相攙起身,兩相凝望,他的眸中閃著點點星光。我亦然。
總算了卻了這樁心願,我們再次麵對項逸南,坦然地等待他的“發落”。
項逸南一直在冷眼旁觀,見我們祭拜完畢,便對師父說:“聽說你曾是個高僧?素聞僧棋了得,既然今夜相見,那就找個地方去對弈一局。如何?”
師父自然點頭應允。項逸南卻又補充道:“倘若你贏了,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但你要輸了……”說著他便伸手看似隨意地指向我,“就得將她交予我。任由我處置。”
師父微皺起修眉,斷然拒絕:“抱歉,我不會拿予蝶當賭注。”
項逸南輕蔑地冷笑道:“你怕什麼?我服喪三年內不能殺生不能近女色,就算你輸了,我也暫時不能把她怎麼樣。再說這三年內,你還可以隨時來找我,再把她贏回去。”
師父將眉心皺得更緊:“予蝶她又不是物品,豈能被轉來送去?”
項逸南的鳳眼微眯,“你若不爽快點地答應,那我就唯有……”
我忙攥緊師父的手,低聲道:“算了,答應他罷,是我欠他在先,就算把我輸給他,也是我咎由自取。”
倘若不犧牲點什麼,又如何能平息他心中的怨恨?對弈一局,或許還有緩解的餘地。
“予蝶!”師父顰眉看著我,還是不肯答應。
我極力向他微笑道:“沒關係,隻是一場棋,我相信你。”
書生也在一旁幫腔說:“靜兄,放心罷,你肯定能贏,我都從來沒能贏過你一局。”
師父無奈地低歎:“唉,這不是輸贏地問題……”
但是一對三,他終究還是拗不過,隻得點頭答應。
於是一行四人一起趁著夜色走出深山,各懷心事,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