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治傷(1 / 1)

即便快馬加鞭,從靖國國都到北秦邊境也需數日,連日來韓燁便一直昏迷,從未醒來,身上的傷口這十幾天帝燼言都好生護理著,但因為拿不到更好的傷藥總是反複發炎感染,退了熱稍見好轉,沒過幾天又高燒起來,尤其是胸口這處埋著塊鐵,便怎麼也無法愈合,血洞處結著黑紅的血痂,周圍一圈皮肉已見潰爛,眼看著人就要沒了,帝燼言都快急瘋了,明明自己十幾天前就傳信回了皇宮,為什麼這麼久了送藥的人卻還沒有來,眼看著殿下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逐漸流失,自己卻無可奈何,隻能在床邊看著韓燁掉眼淚。

終於送藥的人和隨行的太醫到達了竹苑,幸有莫霜接應,送藥之人到達北秦的第二日清晨便順利進入了北秦疆域,一路直抵懷城城郊莫霜別苑,不然他們還要在外麵多費些時間。

拿到藥後,莫霜一刻也不敢耽擱,將藥材取出分門別類,從中挑出一瓶白瓷鑲金的藥瓶,將藥粉倒在洗淨的布帕上遞給帝燼言 “你扶著他,莫要讓他亂動。”莫霜將匕首在蠟燭上燒紅,吩咐帝燼言幫忙,帝燼言撲在床邊抹了把眼淚便坐到床頭半扶著韓燁。

過了明火的匕首刺入血肉,挑開傷口的那一刻,縱然韓燁意識模糊也被激的猛然一抽搐,於並不安穩的睡夢中皺起眉頭,本能的想要蜷縮緊身體,喉嚨發出不明顯的痛呼,又像是小聲的嗚咽,“殿下....殿下您別動”帝燼言自始至終眉頭緊鎖,根本不敢看莫霜的動作,隻恨不得以身代之,韓燁重傷昏迷時,他就不止一次希望當日身中數箭跳下雲景山的人是他,若他以帝家嫡子的身份戰死沙場,能換得陛下對帝家放下成見,姐姐對帝韓兩家的舊怨釋懷,與殿下白首相擁,琴瑟和鳴,如此也算值得。但他終究什麼也做不了,他隻能在如今教他養他長大的殿下遍體鱗傷時用力的抱緊他。

取出箭頭須得一刀一刀剜掉壞死的血肉,暗紅之下又是新血源源不斷的湧出來,滾燙的刀身碰到傷口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韓燁掙紮的弧度也越來越大,幾乎要翻下床去,冷汗浸透發鬢,帝燼言原來還能騰出一隻手替他拭汗,現在已經換成半摟著韓燁,緊緊攥著他的手製止他亂動,隻盼莫霜的動作快些,好讓痛苦能快些結束“殿下,溫朔在呢!溫朔在!溫朔過會就帶您回家,您在忍忍,很快就好了”,莫霜咦是冷汗涔涔,玄鐵鑄成的箭頭嵌得太深,且表麵光滑,這十幾天來幾乎與血肉粘連,她艱難的剜開腐肉才終於漏出一節木製箭身,折斷處甚至不足半寸,手中匕首打滑兩下,韓燁疼得不斷抽搐,她也幾乎快哭出來。莫霜最終又換上剪子,總算將那截差點要了韓燁命的箭頭取出,叮當一聲脆響,那截短短的木頭竟以被韓燁的血泡透,血色入木至深,定格成永遠洗不掉,磨不滅的紅。

斷箭一取出鮮血便跟著往外冒,爭先恐後的灌滿胸口留下的血洞,帝燼言急忙將先前倒了凝血散的布帕按上韓燁傷口,顧不上他有多疼,隻是口中溫聲哄騙著:“好了,好了,殿下上了藥就不疼了,不疼了....”韓燁不再掙紮,又像是聽見了帝燼言的話,整個人逐漸放鬆,昏死過去,帝燼言放鬆了力氣,隻敢輕輕的摟著,懷中的重量輕的就好像一個布娃娃。韓燁身上的傷口因為剛剛掙紮用力,有不少已經裂開,此時鮮血浸透紗布,莫霜又忙用送來的傷藥給韓燁重新包紮傷口,處理完一切帝燼言把韓燁輕輕的放在床上,出門準備去找隨行的太醫,莫霜正在院內等他,“溫朔....”字大靖和北秦開戰後,莫霜便假死離開大靖,終守在這方別苑,並不知道溫朔就是帝燼言這件事,故仍喚他溫朔,“安樂姐姐....沒有一起過來嗎?”莫霜多少也知道點韓燁和帝梓元之間的事,看著如今這樣的韓燁不免心疼,“安樂姐,安樂姐她應該還還不知道殿下還活著的消息”長時間的沉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對於韓燁的事,莫霜是帶著愧疚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假死,兩國之間的戰爭本不應該發生,因此她做為敵國的公主還是救了韓燁的命。終於莫霜率先開口“溫朔,我皇兄近日要我入宮在父皇麵前替他求情,他剛被削藩,以他的性子若是發現太子哥哥還活著必不會輕易放過,但我再不回去他一定會懷疑的,這幾天你一定一定要照顧好他”莫霜說完便離開了。

帝燼言和隨行太醫說明韓燁情況便回到床邊專心致誌的守在床榻,試圖捂暖床上那人這麼多天以來仍舊發涼的掌心。大靖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何曾受過這樣重的傷,就連在寒冷的北方都城都養的細膩柔韌的肌膚,如今卻變得坑窪不平,生生穿出數個箭孔不止,隻怕就算來日傷口愈合,也會留下一身瘡疤。

回王殿下這一生,直至請南山赴死,竭盡心力,護住了姐姐,護住了他,護住了身後大靖山河萬千之民,卻唯獨護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