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亡玉(1 / 3)

我端坐在榻上,手持一把絹扇,對白伺鄂點頭示意。

白伺鄂朝門外一聲喊:“帶進來!”

幾個小太監夾行著一個宮女。

她麵色驚惶,連聲辯解道:“娘娘,奴婢沒有私相授受!娘娘一定要明察啊!”

她身旁的小方子厲聲道:“你與侍衛私自見麵,若不是私相授受,那就是私通!”

我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別說話,又對白伺鄂使了個眼色。白伺鄂道了一聲“是”,便走開去,到那個宮女身邊,彎下身子,那宮女麵色十分緊張,微微往後退了幾步。白伺鄂將她微微拽回來,伸手解開她褲腳上的綁帶,裏麵瞬間掉落出兩袋長條狀的米來。

那宮女臉色驚變,一下子跪倒在地,又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道:“娘娘饒命,奴婢是迫不得已的,娘娘饒命!”

白伺鄂將米袋遞給我,又對那個宮女道:“還不如實道來!”

那宮女神色慢慢鎮定了下來,道:“奴婢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家中老父常年病重,可是又無人侍奉,連米都吃不上,奴婢在宮中例銀微薄,即使全部都送出宮也是不夠的,其他宮的宮女還能從自己手下的事務中克扣一些出來,可是奴婢在廚房做事,根本就沒有什麼私下克扣的,所以隻好弄些米出宮。還請娘娘看在奴婢的一片孝心上繞過奴婢吧!”

我冷冷一笑,看了看小桌上的米,道:“你不是說你父親生病很久了嗎,怎麼現在才想起來給他送米呢?”我仔細打量了她一眼,道:“是因為,你要知道自己是要死的,所以才想盡可能多為父親謀福利吧?”

她臉色一驚,眼神四處流轉,有些手足無措:“娘娘,您……您在說什麼……奴婢聽不懂。”

我的話語透出寒森:“本宮藥裏的麝香是你下的對吧?秀珠?”

秀珠神色慌張,一下子在地上磕頭道:“娘娘恕罪!奴婢是迫不得已啊!奴婢一條賤命死不足惜,隻是懇請娘娘不要怪罪奴婢的家人,一切都起奴婢一人的過錯!”

我站起身來,淺淺一笑,扶起她道:“你不用害怕,有本宮在,沒有人敢害你和你的家人,過往的事本宮可以不追究,隻是你記住,隻有做一個明眼人,才能讓自己活得更久。”

秀珠淚痕漸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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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修建花枝,就聽到繪書急急忙忙地跑來,臉色煞白:“娘娘,不好了,撫玉姐姐不好了。”

我的心一顫,手中的剪子瞬間落地。

我飛快地跑出門,匆匆往西偏殿跑去。

繪書的聲音帶著苦腔,抽抽嗒嗒地道:“方才我隻是走開去打了盆水的功夫,回來撫玉姐姐就麵色蒼白,靜靜地躺在那裏不說話了,我拚命搖她,她也沒有動靜。”

我心裏默默祈禱:撫玉,撫玉,你不可以有事。

西偏殿的門被我重重地推開,撫玉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雙手端正地放在被上,安靜至極。

我忙坐到撫玉的床邊,握起撫玉的手-----冰涼僵硬!

“撫玉,撫玉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我拚命拉著她的袖子,她的身子隨著我的拉拽而左右晃動,好像是她如從前一般的假象。

一個恐怖的念頭從我心裏生出來,我的手指顫抖著,落到她的鼻翼前,許久,我的手聽在那裏,想要等待那溫熱的氣息傳來,可是手遲遲地沒有挪動,僵在了那裏。幾滴清淚緩緩落下。

不可能,你不會的,你不會的,冰蔚已經離我而去了,難道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不會的,不會的,你忘了我們的從前嗎?你怎能這樣不吭一聲地就走了呢?不會的……

心中的悲愴終於湧了出來,我發瘋般大聲喊道:“太醫呢!有沒有請太醫!”

繪書流著淚道:“已經去請了,可是方才丫頭回來說因為撫玉姐姐得的是癆病,沒有一個太醫敢來瞧。”

我將撫玉抱著坐起,緊緊地,想要用自己的體溫讓她變得柔軟些。

我用力揉搓著她的雙手,想讓她的手變得稍稍有些生氣:“上次給的那個李太醫呢!找來!他不願意嗎!信不信本宮斬他全家!快給我找來!快找來……”我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最後隻剩下自己的哭聲。心被狠狠撕裂,痛楚肆意在身體裏穿梭。

繪書淚如雨下:“娘娘!”

撫玉死了,死了……

那個冰雪中輕盈嫋娜的身影,那個和我說說笑笑在禦茶坊打鬧的她,那個柔柔的聲音。

沒了你,我如何獨自在這深宮中?為何拋我而去,為何?

緊緊地抱著,不管任何人的勸阻,一直一直,很長很長的時間。

傍晚,門外一陣喧鬧,白伺鄂從門外匆匆跑進來道:“十四爺回來了!”

我心中詫異,卻顧不得這些,微微鬆開撫玉,望著她蒼白的臉頰道:“你想見的人來了。”

我還未來得及將她的身體放下,十四便破門而入,滿臉怒氣的他目光一觸及到撫玉,神色便黯淡下來,一下子過來用力甩開我的手,讓我險些摔倒。

他的目光停留在撫玉身上,雙手緊緊握著撫玉的雙臂,目光悲痛萬分,眼中的淚瞬間流出:“是我不好,我不該寫那封信的,你醒過來看看我,我現在就在你麵前,你可以罵我,罵我辜負了你,你想打我,隨你打,你隻要看我一眼就好,你再和我說一句話好不好,就一句,就一句我不貪心,就一句……”

他的目光癡癡的,瑩瑩淚光中閃著一絲光亮,突然他皺眉:“為什麼不說話?就一句也不肯嗎?為什麼!為什麼!我隻想再聽你一句!”聲音漸漸淹沒在哭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