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和尚風塵仆仆的趕回梵淨山,剛到山門,心中不由的一陣驚恐。
梵淨山山體被人以無上法力從中剖開,那下方紅光豔豔,遍地的熱氣翻滾。
山門的台階上,處處是手掌寬的裂縫,原來的綠樹紅花,此刻全都成了幹枯的灰綠色,東倒西歪的橫亙在麵前,沾滿了血跡和泥土。
“師傅!!”
最小的弟子怒吼著朝山上衝了過去。
寶刹此時也搖搖欲墜,金色的大殿,在紅色和金色的光芒中不斷的扭曲膨脹。
大師兄此時心中驚恐不定,他知道,這個山門下,鎮壓著未知的恐怖。
隻是,那豔豔的紅光,似乎被一層稀薄的金色屏障包裹著,並沒有逃逸突破。
大地還在左右搖晃,偶爾上下顫抖。
地麵的建築已經倒了七七八八。
梵淨山此時山石滾落,露出了兩根恍如手指的本體。
巨大的指頭上,一個金黃色的圓圈,套著一粒紅色的寶石,卡在山體中央。
就像是一個人手上帶著一枚鑲金邊的紅寶石戒指一般。
隻是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這個世界上究竟什麼存在的兩根手指,都如同巍峨的高山?!
老三頭上的香疤還在流膿,此時汗水浸濕,疼痛難忍。
看著老八衝進去,要救師傅,他猶豫了半個呼吸,也一個箭步跟了上去。
自己最喜歡的一本《金剛經》,還在師傅的蒲團下!
天地都可毀滅,但是書不能丟。
老七想起來自己剛進山門的時候,誰在柴房裏,每天跟菩薩同吃同住,淒涼孤獨。
這些年成了師傅的入門弟子,大家還是把他當成怪物。
因為他並無身世背景,是師傅從山下撿回來的。
盂蘭節,師兄們都有家族來信,或者檀悅香油,自己孤單單的站在寺廟的深處,聞著桂花香氣,抄寫經書。
書,不能丟。
老四想都沒想,扯開僧袍直接轉身下山去了。
他本來就不想來梵淨山出家,奈何家裏老祖開了金口,踢他出家,自己就是個替身而已。
這樣的情況下,替身總不能去赴死。
“老祖,孩兒能做的就是這些了。這些年,也足夠了。”
老四瀟灑轉身,朝著山下踏歌而去。
剩下的幾個人,各有心事。
隻是財帛動人心,既然梵淨山鎮壓著大恐怖,必然有靈寶或者法寶作為法陣基石。
老五和老六相互對視一眼,朝著山門緩緩走去。
他們不回去看師傅,但是也不會轉身下山。
這麼多年在梵淨山,總該有些舍身錢,當年東海梁國的武帝,自己舍身在寺廟,差點沒把梁國幾十年的賦稅掏空。
兩個人小聲的合計著,朝著大門下麵的門神跑了起來。
大師兄沒有動,是因為他冥冥中覺得,不動乃是最好的行動。
老七跑進師傅的禪房,將一本純金的佛經藏在腋下,隨後抄起一盞滿是灰塵的孤燈。
那燈盞形似一朵青蓮,每次點上,都能讓他心清如水,快速入定。
這些,對自己修行太過重要了。
轉身看見師傅側臥在血泊裏,雙眼黑黢黢的兩個洞口,還帶著一些暗紅色的肉絲和凝固的鮮血,灰白的僧袍濕漉漉的,已經毫無生機了。
他扯下簾子,將燈盞晃了晃,火苗就竄了起來。
“恭送師傅,喜登極樂。”
小七緩緩的跪下,磕了幾個頭。
身後就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三哥,我知道你喜歡這經書,我給你收好了,來,給你。”
小七轉過臉來,毛絨絨的臉龐泛著青銅色的光芒,看著門外走進來的三哥。
三哥腳步遲疑了一下。
迎著火光看清楚是小七,又頓了一下。
“經書你得到了,那便是你的,三哥想要看,找你借就是。”
三哥擺擺手,看了看禪房,隻剩下桌子上的一串天珠,一破爛的木魚。
師傅抄寫經書點在宣紙下麵的獸皮褥子,還有一隻佛門獅子吼的鎮紙。
印象中,鎮紙似乎一直在桌子角上,從來沒有移動過。
老三又朝著桌子右邊看了看,藍黃色的火苗閃動著,有一股子讓人受不了的屍油臭味。
師傅原來也是肉體凡胎。
老三莫名的悲從中來,修行,修行,究竟修的是什麼行?!
此時的梵淨山頂,一個全身蒼白如雪的孩子,冷眼看著這一切。
塵世中的眾生,不管你披著什麼樣的衣衫,那一顆心中所想,竟然都是大差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