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的教室在陽麵,這個點兒滿屋子都是暖暖的陽光,舒服得人隻想打盹。
顧曦穿了純白色的羊絨小外套,她提著袋子朝我走過來的時候經過了三扇透亮的窗戶,每一層光暈都像鍍在她身上似得,幹淨得我不敢多看一眼。
「那你快吃點吧,這個,這個.....」
她微微紅著臉,硬著頭皮般在我麵前承認了送零食的來意,一件一件數著零食放到我的課桌上,
「這些都是給你的,一部分中午吃一部分晚自習餓了吃.....」
小零食很快擺滿了課桌,顧曦還在往外拿,袋子裏隻剩了最後一盒紫色的軟糖時停下。
因為我漫不經心地調侃了一句:「我吃不吃飯你都要關心啊。」
我和楊涵這樣開玩笑的時候居多,這人孟浪久了就是容易露出馬腳。
而顧曦聽見我這麼說的時候有了一瞬間的慌張茫然。
她這樣性格好的姑娘,在人際相處中應該很少出現應付不來的事,然而我本性上的惡劣和習慣性的曖昧輕浮,應該算是顧曦難以直麵的頭一項。
我那時又蠢又壞,更不可能知道這樣一句話就是把少女珍貴的惦念輕飄飄丟掉。
「這個是我的,你也不愛吃糖吧。」
她眼神飄忽地把軟糖揣進兜裏,不準備多留任何解釋就想開溜。
我像上次一樣想抓她的外套帽子,但這件大衣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把她的手腕攥在手心。
溫軟的觸感像是從指尖開始傳遞的電流,涓涓地透過皮膚彙入到青春期少年人每一根敏感的神經,我一時忘了鬆手,隱隱期待著那股若隱若現的電流再停留地久一點。
顧曦的骨架很小但不算瘦削,手腕細嫩柔軟,肉乎乎的手感很好。
我的目光太過直白故意,但顧曦並沒有害羞得太過分,她反而仰起頭與我對視。
我再次看清了那雙含著水似的,有點紅紅的眼睛。
「對不起我下次不送了。」我沒想到,這種氣氛之下她開口會是道歉。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該謝謝你的啊。」眼瞅著她的神情有些委屈,也不像剛進門時的神采奕奕,我趕忙鬆開了手不再逗她,
「真的,真的謝謝你惦記著我上晚自習會餓,真的好餓啊下課太晚了,沒有那些蛋黃派小果凍我哪兒撐得到回家吃晚飯......」
不知道是哪種情緒使然,看見顧曦那張總是微笑洋溢的臉上出現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的負罪感就像這些關心和喜歡都是偷來的一樣。
仿佛她的天真熾熱都由我在鳩占鵲巢。
於是我的道歉聽起來更像是小偷的落荒而逃。
顧曦悻悻地偏過頭,可能我不說還好,說多了反而惹她想的更多。
「....其實上周一放學我確實來找你了,從後門玻璃看見楊涵學姐給你拿了她烤的餅幹吃。」
「我們放學剛好是你們晚自習的時間,王主任要我來給你送學生會下周負責廣播的排班表。」
「本來我是應該直接到班門口喊你的,但我當時就是張不開口,也挪不動步子。」
我靜靜地聽她說這些話,愧疚失措之間,她也把我對男女關係之間富有技巧性的幼稚自信敲得粉碎。
真誠才是必殺技,也許顧曦從今天開始就教會了我這個道理。
「賀逍。」她又看向我,聲音明明有點沒底氣的,但眼神卻倔強得有股勁兒。
「我沒立場也沒資格,但是.....」
在顧曦表情最脆弱的時候,我卻打心底覺得她是純情且驕傲的。
「但是你收了我的零食了,就不能收別人的了,好不好?」
顧曦來的這一趟,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一個普通的午休時間能夠有多高的效率。
十五分鍾不到,我好像完成了十八年來第一次完整的心動。
她問我,好不好,行不行。她的懇求根本就沒有任何解藥。「好,我答應你。」
收起不正經的德行,我竟也有些緊張,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卻被輕輕躲開了。
顧曦想起什麼似的從口袋裏翻出那盒葡萄軟糖,拆開包裝放到我手心一顆,她認真的模樣像是放了什麼昂貴的信物。
「不愛吃的話可以還給我。」
後來我才明白,愛人如養花是個矯情的童話,愛我這樣的人就得如訓狗。
當時的顧曦是絕對做到了的,因為我當時吃得比完成握手動作的狗都快。
「愛吃。」
「今天是認識顧曦的第三十天,她開始喊我全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