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後眼中立即閃過狂怒的猩紅之光,凜厲道:“放肆……”
陸遠之登時跪地,已是一身虛汗,噤若寒蟬,“皇後娘娘息怒,奴才願意休了這不知天高地厚,不分尊卑貴賤的刁婦,一心一意侍奉公主。請皇後息怒,饒這刁婦一條小命。”
朱小朵目怒凶光地掃向他,詰問道:“陸遠之,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你憑什麼要休了我?”
陸遠之磕頭在地,又道:“請皇後娘娘開恩。”
楚皇後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中噌起的火苗漸漸熄滅,幽冷的目光從朱小朵的身子上若有若無地掃視而過,“當真?”
陸遠之依言回稟,“奴才當真願意休了這刁婦,一心一意地侍奉公主。”
楚皇後歎一口氣,“若不是公主已經付諸真心,死活都要屈身下嫁,本宮又怎能同意這樁婚事。靜思乃金貴之身,嫁於你陸家後,你可要真心待她。她若是蒙受半點委屈,本宮絕不輕饒。至於這陸氏刁婦……”
她幽冷地望向朱小朵,話峰陡轉,“以下犯上,尊卑不分,理應梟首。本宮看在你與公主大婚在即,就饒她不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將其貶為仆奴,終身侍奉在公主身側。若再有冒犯,定不輕饒。”
陸遠之如釋重負,立即抬起頭惡狠狠地瞪向朱小朵,咬牙提醒道:“還不快跪恩,謝過皇後娘娘大恩大德。”
朱小朵悲戚清臒的臉如姣花照水,那般弱態伶仃又倔強不從。
那嘴角處殷血透漬,三千青絲零亂散開,幽深如潭的眸子漣漪泛泛,柳葉細眉緊緊相蹙,神色倨傲冷冽又透著楚楚可憐。
她心中所有的瘡疤,掩蓋在她流離明滅的那雙瞳仁之中,迷惑不解地問道:“陸遠之,你當真如此懼怕皇權,當真如此趨炎附勢嗎?”
陸遠之眼眸一聚,寒光尖銳的刺來,立即讓朱小朵有著刀槍過體的寒意,“朱小朵,還不快跪恩。”
迅雷不及掩耳,身後宮人已狠狠踢向她的腳腕處,讓她險些跌倒,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四處金磚墁地,冰涼之意沿著雙腿侵襲而來。
朱小朵悲愴抬頭,楚皇後正以一抹輕慢的眸光,幽冷地對視而來,嘴角處漫過一絲譏笑與高貴,“本宮乏了,回寢殿。”一抬手,侍候的宮女急忙摻扶上前,一並悠然自得、揚長而去。
大殿正上方,懸掛的藻井處繪著爾璽彩畫,一隻熠熠的金鳳凰鳳頭下探,口銜寶珠,展翅高飛,正威嚴的昭示著皇家聖權。
朱小朵不由自嘲地笑了。
皇權在上,她又拿什麼來捍衛她那至死不渝的愛情?
僅憑她所謂的不離不棄與相濡以沫嗎?
她可以與皇權對抗,至死不從。
那麼陸遠之呢?
朱小朵一眼望去,枯木死灰的眸光落在陸遠之旋即神傷的眼裏。
那一眼,本該視見他的清寒冷洌與絕情絕義,卻見他起身上前,俯身扶起她,沉沉地說著,“朵朵,我們回家。”
她驀地一驚,倔強而又執著的心中猝不及防的漫過一片哀傷。
這劫難始料不及,恍如夢中。
她不過是在繡莊中查賬,突被傳入宮中,就得知陸遠之成了靜思公主欽點的駙馬,如同平地一聲驚雷。
昔日癡纏與今日絕情交織在一起,成了瘋狂漫長的荒草,鋪天蓋地而來。
當她聽他口口聲聲地說要休了她這刁婦時,她本絕然離去,卻因他一句“我們回家”而徹底潰塌。
到底是,曾經深愛。
陸遠之扶起朱小朵嬌弱的身子,隻覺她微微顫抖,渾身緊繃。
他指間傳來的熟悉溫度,瞬間撩動了她心中的波瀾。
閃爍的瞳仁隱沒在逆光之處,立即湧上一絲懷念。
心中旋即動搖了一下,就這般依賴地跟隨他起身離去。
然而她心中倔強,猛地一推,揚聲吼道:“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