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像,瞳孔之中閃著驚恐之光,“續命蠱發作時,我要是錯手傷了你們,甚至是要了你們性命,該如何是好?”想想,越覺得悲痛不已,“如此一來,必是會連累了你們,又怎能給你幸福?”
“不!”她連忙搖頭,激動地抓緊他的手,“你不要再說了,我與你之間沒有誰連累誰。你若還要這般見外,不是讓我難過嗎?”
反握住她的手,緊緊的,緊緊的,眼裏莫名動容,緩緩的有了痛楚的淚水,“小朵,我隨時會要了你們的性命,你當真不怕嗎?”
她搖頭,斬釘截鐵,“我的這條命都是你給的,還怕什麼性命之憂。下一次你若再犯病,我讓自在早些準備迷藥就是。你別再犯傻,別再想著要離開我們。”
他一陣哽咽,“可是這終究不是辦法……”
她抽手堵了他的嘴,眼裏怨怒交迸,“你別說了,別因為如此會連累我們就想著離開。靜歌,我求求你,不要再離開。你都說過了,任何困難我們都要一同麵對,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解這續命蠱的辦法的。”
望著她眼裏滿布的悲傷與擔憂,靜歌的心如刀子劃過,抬手細細撫過她的鬢間碎發,低聲問道,“小朵,從前我到底讓你受了多少苦楚?”
她連連搖頭,“不,一點也不會苦楚,你別說了,什麼也別說了,日子會好起來了。”
心裏好痛好痛,尤如刀槍過體。
到底要她怎麼辦,才可以撥開迷霧見晴天?
僧者所說的話,是萬萬不能對任何一個人講起。
她就是這般貪婪,想把靜歌留在身邊,多一天,是一天。
可是看著靜歌續命蠱發作時,她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該如何是好?
她什麼也不願再提,疲倦地倚在靜歌懷裏梨花帶雨地痛哭著,這安穩溫熱的懷抱到底還可以靠多久?
多久?
她不知。
日子一去不返,誰也再未提及續命蠱一事。
院前桂子花落,清風吹散一樹的馥鬱芳香,望著落了一地的細碎花瓣,才驀然驚覺快要秋去冬來了。
朱小朵細致地打量這漫地花瓣,看得如癡如醉,細想著這兩三個月來靜歌的續命蠱隻發作了一次。
其餘的日子,她織布來他耕作,當真是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為了生存,她不得不重操舊業,將織來的布匹繡了花樣,再由靜歌和自在拿去集市販賣,倒也掙了不少添油添米的銀子。
伸手撫去繡架上落下的幾粒落英,溫婉一笑。
旋即又緊緊皺眉,這樣安寧的日子是不是太不真實了?
安安望了她半天,指著繡架上未完的百年好合圖,輕問,“母親,你為何不繡了?”
“母親繡累了,歇息一會兒。母親帶你去院外迎一迎你父親和姑姑好不好,看看他們從集市上給安安帶什麼好吃的回來了?”她眉間的愁容又登時消散,撫了撫安安的小臉蛋,抱著她起身,“父親和姑姑肯定給安安買好吃的回來了。”
邁步間,桂子花香淡淡飄來。
離了那方籬笆,站在芙蓉樹下眺目遠望,和安安互說了幾句,竟看著身穿絳青碎花裙的自在匆匆忙忙奔來。她每跑幾步,都要回頭遙望片刻,腳下的步伐顛簸得很,好幾次險些踉蹌跌倒。
朱小朵抱緊了安安急急迎上去,卻見漸漸走近的自在身上染滿鮮血。
這絳青色的長裙本是極美的,卻早已被血染得模糊不清,哪還看得出她身上精致的繡花,簡直像是剛從血壇子裏泡過了再穿在身上的。
她的心登時不安起來,蹙緊眉頭,驚慌不已,“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自在駐足她身前,卻搖搖倒倒,秋日豔陽映著她蒼白的麵容,她疲倦地眨了眨眼,“主子他,他……”似乎一陣清風都可以將她掀倒,哪裏還有餘力將話說完。
朱小朵隻覺整個身子尤如掉進了冰窖,登時寒意過體,放下了懷裏的安安,急忙抓緊自在的手,“靜歌的續命蠱是不是又發作了?”
自在疲倦地眨了眨眼,喘一口氣又道,“主子的續命蠱發作,在集市上殺傷無數。我打不過他,隻好逃命。官府的人,已經朝我們這裏追來了。主子殺了人,官府斷不會輕饒,姐姐,我們該怎麼辦?”
朱小朵頓時六神無主,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十指交纏之時,已被自在掌心的血跡染得腥紅灼眼,“那靜歌有沒有被官府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