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依然笑著,示意她回過頭去,“瀟哥哥身負家仇,且如今開弓再無回頭箭,他既然還活著,那與皇室勢必少不了一場龍爭虎鬥。他們爭的是江山,奪的是權勢,可是南月國的百姓何辜?靈兒,你在他身邊,如果可能,盡量別讓他大動幹戈,徒增殺孽,再造罪業。”
靈兒聽她最後兩句奇怪,疑惑地回頭。楚羽看了她一眼,依然推過她身子,小心地將頭發分成一縷一縷,“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我真的如你所說,是天上的一個繡女,與凡間書生相愛,最後剔去仙骨降謫為人。”
靈兒身子一震,楚羽稍微停了一下手裏的動作,隨即又開始緩緩幫她編著辮子,“我忘不了,我在天帝麵前以仙靈為誓苦求天帝七天七夜,甘願永世墮入輪回,隻為與他一世情緣。重回人間,他竟然狠心離我而去。最後當我千辛萬苦進入無間地獄,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滿心歡喜地以為可以帶他回去,他卻用漠然的眼神看我,用冰冷的聲音地問我是誰。那一刻,幾乎所有的希望全部幻滅,我深刻地記得,那一刻,我恨他。是的,我恨他。但就因為那一刻的恨,讓他後世永生孤單,是我……對不起他。”
楚羽說的很慢,那幾乎叫人肝腸寸斷的情景,被她用淡淡的語氣描述出來,溫柔的聲音像深澗裏的泉水一樣,滯留著,緩慢著,又似隱忍著什麼。
“他命格裏的詛咒我如今已無法解除。靈兒,姐姐拜托你,就當是幫這個忙。你是他唯一願意接近的人,也許,你可以幫他。他愛我是情非得已,將來若他對我依然無法忘情,對你有什麼怠慢,你也多擔待他一點,好嗎?即使不能打破宿命,至少這一世,陪他。”
靈兒一直沒再回頭,安靜地直至楚羽幫她把頭發挽好,插上玉鈿輕搖。回望銅鏡裏古裝窈窕的女子,再無半點現代氣息。靈兒回頭,“姐姐,你說的,我答應你。但是,我並不是因為答應你,所以要留在他身邊。我陪他,無關什麼宿命,也不是同情他,僅僅隻因為,我愛他。”
說到最後,眉眼含笑,眼神裏的堅毅容不得一絲否認。
是啊,也許最初可能是因為同情,同情他對姐姐的無果的單戀,同情他對繡女的癡戀,同情他那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世的孤獨,以及那將要繼續孤獨下去的不知多少世。
至少這一世,陪他。
當初,她是這種想法麼?或許是,或許不是,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她是佛祖為他流下的悲憫之淚,她能抗拒對他的愛麼?既然無法抗拒,倒不如順應這份心思,因為,其實早就愛上他了。所有蠢蠢欲動的心,隻有在看到他時,才會安寧。不甘心隻是他與姐姐之間的附屬品,所以,她也要來求這一世情緣,打破他的宿命也好,或者是她的,總之,這一生,求那一瞬間的心動,求那一瞬間的心安。
楚羽微微怔了怔,眉眼漸漸彎起月牙,“如此甚好。”
沈落瀟與天澈終於又見麵了。不知道他們會談判出個什麼結果。
青竹園竹林一隅的石桌上,靈兒近乎百無聊賴地趴在上麵,數著石桌上一個一個的小坑坑凹凹。
沈落瀟不帶她去,她當然也不想去。再見天澈得多尷尬,若按姐姐說的,天澈身為太子,哪裏會將所有之物輕易放過。若她去參加談判,天澈心裏有怨,最後豈不是又得打起來?合作不成,反變仇人。
這得多鬱悶的一件事!
怎麼會變成了這個狀況了?
唉——
再次長歎一聲。心裏再多對天澈的歉疚,卻總是被沈落瀟清冷的身影打斷。
這京城中,各麵八方到底有他多少人馬?如果不是他所謂的“情況有變”,他原本要如何出兵占領京城?
京城守衛森嚴,別說是京畿甲衛,就是皇宮內侍少說都有一萬,各個精挑細選的精兵良將,還有京郊練兵場的軍隊,別說拿下京城不易,就算他真的出其不意,能夠在外地駐軍趕回支援之前拿下京城,他又能守多久?外麵空著一個皇子,即使他拿下了京城最終也隻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