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來,天澈雙眼依然緊閉,並沒有醒來的征兆,隻是握著靈兒的手無意識地收緊著。沈落瀟些微詫異,俯身翻開他眼皮查看一番,無奈地搖頭。
靈兒失望了,輕輕縮手要掙開,奈何天澈的手死死地抓著她的,怎麼也抽不出來。伸手去掰,也隻是無功而返。
看著在睡夢中猶不放她離開的天澈,眼淚不由得又想掉下,“天澈……”
靈兒回頭看一眼沈落瀟,沈落瀟將目光移向窗外。
重新回過頭來,“對不起,天澈,你放我走吧。我早就該走了,你別再抓著我了。”
是啊,她早就已經走遠了,就是再舍不得放手,也沒用了。
天澈眼角滑過淚痕,手漸漸鬆開。靈兒側頭看到他眼角淚痕,再回頭去看一臉蕭然的沈落瀟。
這世上,鐵石心腸的人,到底是誰?
她到底有什麼資格讓天澈為她如此不舍,她到底是生了怎樣一副鐵石心腸,才如此舍得這樣的天澈?
靈兒回頭,挽著沈落瀟的胳膊,一步一步踏出東陽宮,紗帳在他們身後一層一層地落下,將東陽宮的一切與他們隔開,將所有這裏的過去,與他們隔開,向著那染著日光光圈的大門邁去,那裏,是屬於他們倆的未來。
踏出此門,南月國從此再也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太子妃的確切消息了,令太子情傾一時的太子妃,就這樣淡出了太子的生命。民間各種傳說,不執一詞。
有人說,當年為了阻止朝廷和木葉城相鬥,太子妃在正和殿之變時,引劍自盡,癡情太子為她廢朝一個月;
也有人說,太子妃其實是和民間的愛人私奔了,拋棄榮華富貴,從此隱姓埋名,隱居山野。
還有人說,太子妃其實是天降神女,專為解救南月災難,災難過去,她自然重回天庭了。
各種各樣的說法,各種各樣的版本,將靈兒的故事逐漸傳得神乎其神,微乎其微。但是多年以後,在米那國的一個街邊小攤上,一個長相酷似天香的人,一臉鄙夷地道,“什麼天降神女,世界上怎麼會有神女?胡說八道。”
她旁邊的女子道,“但是太子為她廢朝是真,繼位之後,痛悼她的離去,追封她為靈慧皇後,至今都隻有這一個皇後,且六宮無妃。”
酷似天香的女子聽言一臉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突然瞪大美眸,抓住旁邊女子的胳膊,“你說什麼?是說,她死了被封皇後,然後六宮無妃?那那個太子豈不是……”
旁邊女子點頭啄地,忽然拉下臉來,“是你是南月國的人,還是我是?”
酷似天香的女子珊珊笑著,有些尷尬,“當然我是了。但是,我離開的早,後麵的事的確不知道嘛。”
旁邊的女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總之,她就是你們南月國的一個謎。沒人知道她到底是誰,也沒人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然後到哪裏去了。你說,一個朝廷太子,一個地下皇帝,為了她竟然都不要江山了,不知道她到底是長得怎樣的傾國傾城,比你還美嗎?”
酷似天香的女子下意識地摸摸臉頰,尷尬地笑笑,“或許吧。不過,有此等奇案,要不我們親自去調查一下?”
兩個女子相攜離開米那,要去南月尋找她們在傳說裏聽說的謎樣女子。
但此時她們嘴裏的謎樣女子,卻沒有半點神秘的樣子,眼眸清澈一臉興奮地抓著身邊的白衣男子,“原來江南已經春天了!”
男子俊美無儔,溫潤如玉,眉目含笑地看著她像精靈一般地翩然而去,又忽而竄回到他身邊,“沈落瀟,江南的春天真的好美!”
沈落瀟抬頭望著漫天的輕絮飄飛。這一季春來早,暖風輕揚,榆錢竄梢,柳色新青,早染綠了江南的小村莊。看著那在一片青綠之中輕靈的身影,不知不覺笑容溢滿嘴角。輕踏著步子掠過她身邊,伸手攬著她的腰,踏著柳絮在風中飛過,點著樹梢,看那輕絨球在身邊飛舞。
靈兒先是一愣,隨即放鬆輕笑著,伸手去接過那身邊飄飛的柳絮,看著她們歇在手心,再飄遠而去,和它們一起在藍天白雲之下,像精靈一般,感受著春天的柔風,在風中灑下一串串清脆的笑聲,銀鈴一般,在風裏輕響。
靈兒伸手從沈落瀟頭上撿下一片柳絮,放在掌心,然後輕輕吹開,看著她們飄遠。
一路的良辰美景花前月下,靈兒幾乎都忘了他們隻是在路上。如果這條路可以永無止境,那該多好。
回到木葉城,沈落瀟馬上又投入到木葉城的營運事務中去了。朝廷政事繁重,木葉城的生意更是難為。無邊鏢局重建,無盡航運重新揚帆,趙敏交給靈兒的快靈閣也交由他來處理。木葉城逐漸恢複著當年氣勢,遍及南月以及周邊鄰國的商業脈絡也很快恢複。
沈落瀟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忙著,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再來陪靈兒。靈兒抱怨兩下,知道這是他必須做的,也隻能體諒。南月國國難剛畢,百姓生活仍是艱難,滿目瘡痍,不是隻有政事解決了就沒事了。木葉城為了那一仗早就讓南月國的經濟在不知不覺中崩潰了,如今安定,沈落瀟所要做的,自然是將這擔子挑起來,讓一切重新回歸正軌。是為木葉城,也是為了南月百姓,她沒道理去責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