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這樣的條件和要求都絕不會要求葉韜當即做出答複。尤其是現在的葉韜對於自己是不是真的是這個看起來極為關鍵的談判代表,是不是有資格做出答複非常懷疑。於是,他做出了最穩妥的處置:彙報。
雖然距離丹陽那麼遠,但由於東平不惜工本地建立鷹驛體係已經足夠應付這種時效性不算非常高的信息傳遞了。雖說哪怕最低限度,來回傳遞一次簡短的郵件也要五天半,但這種速度已經讓春南、北遼、西淩這些國家望塵莫及了。要知道,哪怕現在春南算是盟友了、哪怕春南關於協助建立鷹站的明裏暗裏的動作從未中止,東平方麵也絕對沒有放棄這種獨特而強勁的優勢的企圖。春南的確可以想方設法建立自己的鷹驛體係,畢竟天下養鷹人並不僅有東平的鷹驛的那些人。東平從雲州習得這種方法,而雲州是從北方部族那裏學來這套東西,隻不過現在東平將鷹驛的建設推進到了相當程度而已。出於對盟友的優待,談曉培曾經在一次朝會上調侃地說,最多春南找到建立鷹驛體係的方法的時候,東平方麵不出手破壞,也就是了。而對同樣有這種需求的北遼和西淩,可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可葉韜首先等來的並非談曉培的回函,而是隨著蓮妃一行終於抵達餘杭的,其實在使團出發的時候就已經簽發的,關於委任葉韜與春南方麵進行一係列談判的命令。這並不是非常正式的任命,實際上,在這個時空,國與國之間的外交還沒有發展到需要一個專業的外交部門來處理。一般來說,總是委任級別比較高的、足夠高的,或者是比較合適的人選,然後派出相對熟悉情況的禮部、兵部等官員協助。在東平的朝政環境裏,現在還得加上情報局和檔案局兩個部門。談曉培甚至連整個談判團隊都給葉韜準備好了。但是,命令裏的“全權”卻讓葉韜猶疑不已。這實在是很考驗一個人的神經和理智。
葉韜不是沒有設想過,應允下了春南方麵的條件之後,怎麼做才能夠在不傷害東平軍力的情況下,完成和春南的約定。東平軍隊大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西淩,以一連串規模小得多的攻擊,以及強大的威懾行動來達成目標,反正東平就算出兵,應該目標就是牽製。想要取得土地之類的實際戰果,由於西淩獨特的地理環境和西淩現在還相當強橫的實力,似乎非常難。或者可以集中力量殲滅西淩一部,或者給現在已經倒向了東平的泰州總督孫波屏一點表現的機會,讓孫波屏可以升得更高更快……這些都是可以列出來的選項——不用犧牲太多東平軍人的選項。
但無論如何,要配合春南的攻略進攻西淩,肯定會影響到幾年內對北遼的部署。一股而定北遼的王朝戰爭像是一張越來越開的弓,已經蓄積著相當蓬勃的力量,難道這個時候要對弓手說,你等一等,等我給你換個靶子,或者說等你身邊這個弓手射完他的靶子再說?相比於整個北遼,似乎澤州的吸引力也就不那麼大了。問題是,總有人會想要把所有能拿到手的好處一個不拉地都拿下。要是以後攻略北遼的時候沒出什麼問題倒也算了,一旦出了問題,這就必然是要被提出來當作“罪證”的事情。同樣地,要是春南攻擊西淩得手,恐怕還沒有什麼問題,要是春南這一次的逆襲失敗,那不知道要把他恨成什麼樣子呢。甚至於兩國之間現在這種已經很脆弱的同盟關係,也說不定就會由此破裂。而葉韜非常明白,之所以現在東平可以調集大軍籌備攻遼,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有春南這個盟國,讓東平可以肆無忌憚地從整個南線邊境抽調軍力,不用防備來自春南的攻擊。要是春南攻擊西淩沒有得手,那到了東平攻擊北遼的時候,是不是會背後捅刀子,那可就難說了。
左思右想,的確無論哪個選擇似乎都有利有弊,似乎都有讓人難受的地方。葉韜也難得地變得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在蓮妃已然來到餘杭之後,各種各樣的宴會、遊園會之類的活動絡繹不絕,雖然知道閉門不出似乎不太像是一個東平重臣應有的風度,但還是沒有人能夠在任何宴會上發現葉韜的身影。
首先察覺葉韜奇怪的情緒的不是別人,正是戴秋妍和談瑋蒔。雖然豐恣在會談的時候也在場,但他一樣也在考慮各種選擇之間的利弊,以備葉韜問起的時候能夠提供意見參考。這是他作為葉韜的最重要的幕僚的職責,另外,由於葉韜不參與各種宴會和社交活動,隻好讓身份、地位都相當合格的豐恣去代勞了。而博聞強記的豐恣,也的確是那種能夠配合各種場合,讓場麵活躍起來的模範賓客。忙碌之間,豐恣也並沒有太留意葉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