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及西淩鎮北軍司、泰州、中州等一大片地區的教派衝突讓葉韜在緊張和期待中度過了整整兩個月,於是,當他和談瑋明一起再次來到丹陽的時候,大劇院已經完全竣工了,甚至於大劇院的開幕演出都已經接近完成。
因為葉韜、談瑋馨等人的創製,才有了豐富的演出形式,也有了所謂的“藝術總監”這麼個職位來掌控一個劇目的進程和風格。在丹陽,那些好事的人曾經嚐試過同一個劇目由不同的藝術總監、導演來指導,但出來的效果通常是截然不同的。在劉湘沅的劇團的原版《梁山伯與祝英台》下線之後,有好幾個小劇團都曾半是玩票半是試驗地按照自己的理解再來排演,但從悲劇到喜劇,居然搞出來的是一係列的衍生戲劇。這樣一來,在豐富了演出市場和演出門類的同時,也讓大家越發關注起劇團中每個角色、每個職位的特殊的功能。而這一次,大劇院的開幕演出,也將是現在大家公認的最好的藝術總監談瑋蒔在丹陽的謝幕演出。談瑋蒔之所以被認為是最好的,不僅僅因為她總是能為劇團提供充足的經費,更因為她似乎有著一種獨特的洞察力,一種對於每個角色心底的善良、勇敢和溫暖的洞察力。那些正麵的角色能夠被挖掘得更深,而那些反麵的角色,往往也在談瑋蒔指導的劇目裏,變得豐富立體。現在在丹陽上演過的諸多劇目裏,那些現在還經常被人提及的反麵角色幾乎全都是談瑋蒔發掘出來了。
而這一次,談瑋蒔是費勁了心力才在大劇院裏組織起了開幕演出。從大劇院開始規劃、開始設計,她就開始撰寫劇本,並一遍遍地和這出名為《子夜》的劇目和劉湘沅等等專業人士研討,磋商。
《子夜》描述的時代是大唐帝國分崩離析的那一年。在劇目裏,談瑋蒔描述了當時的帝國的各種各樣的困頓各種各樣的人生,將當時還是帝國臣子而後紛紛獨立成為國主的各色各樣的理由和人性一一解讀,尤其是現在天下四分的東平、西淩、春南、北遼四國的立國者,更是著重進行了刻畫。她將帝國末年麵臨的各種內憂外患,朝廷內外的各種公私矛盾集中在一夜之間爆發出來,用六幕戲來講述極為複雜的故事。不光是要將當年的故事說清楚,更要不斷地營造衝突和高潮,讓所有的觀眾都能沉浸其中,不會覺得這個長達兩個半時辰的劇目無聊。這是一個陳腐的帝國邁向死亡的夜晚,也是懷著各種目的的英雄帶領人民,走向新的道路、新的生活的一夜。雖然作為東平的毓秀公主,但在撰寫劇本的時候,談瑋蒔居然在立場上比較客觀,尤其是在得知了最後的宰相陳珈的真實故事之後,她心滿意足地將原來劇中唯一一個大反派的戲份全部重寫,將陳珈塑造成為一個敢於擔負惡名又心存希望的複雜而豐滿的角色。而對東平的立國者,談家的先祖,她一點都沒有回避談家的草莽本色,進行的藝術加工的程度並不比其他幾個國家的立國者多出太多。
體製這樣宏大的一個劇目,光是劇本她就前後修改了不知道多少次。在劇本初定之後,更是和文華殿大學士龐容就劇目的史實和藝術加工,技術性和藝術性,是不是有必要將自家先祖誇上天去是不是有損東平王族尊榮等等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辯論。龐容堅持“為尊者諱”的立場終究無法敵過談家一直以來從不回避自己出身問題的傳統,其實,進行這樣的激烈辯論,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大家忽然發現,原來,大家心目中的永遠的孩子,那個永遠美麗可愛的繡公主,也有這樣堅持、執著和理性的一麵。她已經從一個小女孩成長為現在光芒照人的年輕女子,敢愛敢恨,敢於說出自己的意見。
其實,從一開始看到劇本,作為父親和國主的談曉培就喜歡上了這出劇。不管從立意、形式還是內容方麵,說這出劇能垂範百代恐怕都不算誇張。整個劇本裏,幾乎每一句台詞都經得起挑剔,每個衝突都張揚著曆史的力量。如果不是知道談瑋蒔付出的時間和精力,知道劇本進展的每個過程,談曉培真不敢相信這樣的劇本居然出自自己的女兒之手。而在龐容無法讓談瑋蒔做出讓步之後,他做了他作為一個國主和一個父親最願意做的事情:買單。所有的經費,他從內府的經費中劃撥,所有其他方麵的需要,隻要他能幫忙的,盡管談瑋蒔開口。